綠洲已近在眼前,洲内植被茂密無法行馬,衆人下馬步行入内。
往常陶杞心急走在前面,陳霁從未阻攔,今日卻伸手攔下她。
然後抽出繡春刀,走在她前面。
陶杞看着前面陳霁用繡春刀砍雜草灌木,有種暴殄天物的感覺。
那可是繡春刀,精鐵鍛造,削物如泥,價值萬兩難求一柄。陳霁卻臉色如常,手中刀刃舞動,行雲流水,煞是好看。
小水潭不遠,很快便到了。
先前下水的錦衣使浮出水面,見到陳霁,上岸禀明情況:底部有許多地下暗河的支流,入口狹窄,勉強能進去,但是沒有多餘的空隙遊動,強行遊動體力耗費巨大,很容易溺水。
“韓氏如何進去的?”
陶杞口快問道。
“女子骨架小,若是蜷縮起來慢點遊,或許能通過。”
錦衣衛有培養小身形或者童子兵,以應對類似的情況;但此次遠行,沒有随着來。
陶杞知道目前隻有她能下去探一探,她在猶豫。
她是怕死的,她死過一次,更珍惜現在活着的機會。
沒有人說話,周圍很安靜。
無須知道陶杞男女,她的小身量錦衣衛皆看得出來,這種情況陶杞是最合适的人;但是他們無權開口,一切都要看指揮使的安排。
陳霁沒有說話;
陳霁直接跳進水潭。
岸邊圍了一圈的錦衣使皆是一驚,陶杞也沒有反應過來,手裡拿着陳霁跳下去前交給她的繡春刀,險些脫手掉地上。
先前從水中出來的錦衣使跟着陳霁跳進去帶路,另有一名錦衣使回了羌府,想來是去請呂仲衛來。
陶杞一隻腳邁了出去,布鞋沾濕一半,看着清澈又深不見底的水潭。
她心中清楚,當一個人肩負起唯一的期望時,多一秒的沉默和等待都是對那個人的施壓。
陳霁雖狠辣果斷,但絕不魯莽,可他竟然直接跳進去。
陶杞畏懼死亡的心寸寸動搖,她看着水下的陳霁越來越遠,在最深處的洞口前停下,手指比劃,與引路的錦衣使交流。
飛魚服的衣擺在水中飄蕩,好像血迹在水中流動。
她不能現在下去,呂仲衛未趕來,需要有人在岸上随時應對突發情況。
“一炷香換一人,下去查看情況。”
陶杞将沾濕的腳收回來,穩聲說了安排。
所幸輪換三人過去,都禀報陳霁無礙,尚在往前繼續移動。
半刻鐘後,呂仲衛趕來,陶杞遠遠看到,拉住準備下水的第五個人,跳了進去。
刺骨的冰冷,印證了陶杞先前的猜想。
白河源自雪山融水,流經沙漠變為地下水居多,在沙漠之下或許有衆多交錯地的下河流。
這水潭是地下河水湧上地面形成的,連通地下錯綜的河道,韓氏借此在沙漠、綠舟和羌府間轉移。
她停在先前陳霁進去的洞口,卻發現陳霁不見了。
領路的錦衣使比劃着不知在說什麼,她看看頭頂遠如天際的水岸,不再猶豫,一頭紮了進去。
洞内很狹窄,她小巧的體型尚且遊動困難,不知陳霁是如何做到的。
遊出去三五米,河道上方出現空腔;陶杞将頭從水裡伸出來換了口氣,繼續往前。
河道逐漸變大,能靈活遊動,但始終不見陳霁。
陶杞遇到一處很大的空腔,扶着一側河岸休息。眼前出現了岔路口,或者說,是好多條分支,通往不同的方向。
這裡是支流的交彙處,所以空間較大。
一條水迹,從她來時的洞口蔓延,一路到右前方的一個洞内消失。
方向早已迷失,陶杞擰了擰滴水的衣擺,沒有沿水迹直接過去,而是先走了一圈觀察各個支流。
大差不大的洞口,偶爾一兩個能看到盡頭些許光亮。
轉了一圈後,她最後朝水漬延伸到的洞口走去。
水漬延伸到的洞口望進去一片漆黑,陶杞皺了皺眉,一面對陳霁的失蹤心中急迫,一面對這個漆黑的洞口心生懷疑。
正當她猶豫時,四處張望的目光發現了一處标記。
右側後方的一處洞口邊,有一個淺淺的劃痕。
她快步走過去查看;
是一個圓,中間打叉兒。
這是陳霁留下的。
陶杞站在洞口觀察,發現這個被标記的洞口盡頭是亮的。
看來陳霁和她一樣有所懷疑,并找到了韓氏正确的蹤迹。
她重新跳進河中,将衣擺全部沾濕,上岸胡亂走了好多圈;直到這片空腔的地上濕做一片,看不出絲毫線索,這才鑽進陳霁标記的洞内繼續追蹤。
在狹窄的洞内遊走體力耗費巨大,陶杞走走停停,約莫半個時辰後,眼前的光亮一點點變大,從芝麻大小變成一張面餅,又變成一輪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