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打開的一刹那,江辭看到新鄰居的瞬間顯然愣了一下。
他依舊穿着那身黑漆漆的衣服,連鞋都沒換,臉上帶着一個足以遮到眼下的黑色口罩,眼睛如深海般濃烈晦暗,讓人看一眼就脊背發涼,想要立刻挪開視線。
而且這雙眼睛,跟許宥禮很像。
許宥禮眼型狹長,不做表情時不怒自威。
而眼前的人亦是如此,隻是總耷拉着眼皮,像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江辭定了定神,将切好的一盤哈密瓜遞到對方面前,灰黑色的眼睛裡浸滿星星點點的笑意,“第一次見面,你好啊,我是住在你對面的鄰居,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對方并沒有看那盤水果,視線反而在江辭血管分明的白皙手腕上轉了一圈,随即頭更低了,用像是被砂紙磨過的沙啞嗓音回道:“你好。”
“這個哈密瓜很甜,你可以嘗嘗。”江辭笑容不減,動作更殷勤地将盤子遞了上去。
眼見東西要被硬塞到懷裡,對方垂了垂眸,隻能接過,“謝謝。”
他手掌的骨節很漂亮,指甲修剪整齊。
不知道被這雙手在床上掐着脖子,是怎樣的光景。
江辭眼睛微眯,不露聲色地再次看向他,“不知道怎麼稱呼你?”
對方喉結明顯滾了滾,“我姓沈。”
江辭點頭示意,朝他擺了擺手,“我叫江辭,沈先生,那下次見啦,晚安。”
男人抿緊唇瓣,以極快的速度關上房門,在門縫關上的一瞬間,突然擡眸深深看了他一眼。
與剛剛的冷清不同,這一眼,熾熱灼烈,像是一頭匍匐着試圖撲上來的獅子。
江辭轉回身朝家裡走時,臉上的笑容也跟着漸漸退去。
被酒氣熏染的大腦驟然清明。
如果對方真的是許宥禮,那江辭想不明白,也根本預測不到下一步會發生什麼。
現在能做的,就隻有靜觀其變,讓他自己露出破綻了。
——
重回大三,最重要的就是補齊他拖欠兩年可憐巴巴的績點和重新考一遍律師資格證。
早上七點,江辭被惱人的鬧鐘吵醒,像隻喪屍般有氣無力地從床上爬起來,機械地洗漱、熱面包、榨果汁。
正當他打着哈欠在竈台前搖頭晃腦時,門鈴響了。
透過貓眼,一個大面積的碰撞色塊赫然映入眼簾。
江辭用肚臍眼也猜到了這人是誰。
——是他的前暧昧對象之一,郁陸。
兩人在聚會相識,郁陸是個有着幾百萬粉絲的潮流博主,由于出衆的顔值和極具個人風格的穿搭在網上迅速出圈。
郁陸穿衣風格前衛又抓人眼球,和沉悶死闆的黑白灰許宥禮風完全不同,任誰經過都很難忽略他驚人的穿搭天賦和身上Tom Ford木質香水味。
江辭和他相識源于蹭朋友票參加了一場網紅線下走秀,郁陸的高級臉搭配松木綠色高定西裝的裝扮将江辭瞬間迷得五迷三道,還沒等走秀結束,就找了很多種辦法混到後台和郁陸打了招呼。
當然,郁陸開始完全将他當成透明人。
直到江辭做了功課,知道郁陸同樣是被父母抛棄的富二代後,以厚臉皮和共情日漸鑽到了對方心裡。
郁陸以江辭完全沒有預料的速度快速淪陷。
江辭像個摩拳擦掌等着和旗鼓相當對手博弈的比賽選手,然而比賽鈴聲還沒響,對方就先行投降。
他瞬間膩了。
同時他也發現,郁陸私底下根本不是什麼高冷男,而是個隻會消耗别人的巨嬰,除了被家族熏陶出來的藝術天分外,連照顧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出門開車出車禍,下雨天打傘把兩人澆得兩邊濕透,在超市購物推車能撞到貨架上。
甚至燒菜能把廚房炸了。
要說對方有錢,能雇人将自己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也就罷了。
偏偏他非要自己動手證明給江辭看。
他做錯了事從來沒有收尾意識,這點江辭當然可以理解,畢竟郁陸的生長環境和他這個自力更生的不同,每天都有各種傭人伺候。
但是,為什麼跟他暧昧,江辭就要做那個幫他收尾的人啊!
于是和他談情說愛的一個月裡,江辭就像個跟在熊孩子旁邊的老媽子,最後實在累了,幹脆玩消失。
要是以前對方來找自己,江辭肯定會當成沒聽見,等人走了才出門。
可是現在……
江辭視線透過貓眼落到對面。
他打開了門。
“你怎麼來了?”江辭抿了一口手裡的橙汁,朝郁陸挑了挑眉。
“給你送這個。”
郁陸搖了搖手上拿着的奢侈品紙袋,“你上次不是說喜歡他家最新一季的元素嗎?剛好我最近和他家有合作,他們把東西送到我這兒時,我一下子就想到你了。”
郁陸說這話時小心翼翼的态度着實讓江辭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樣子,兩者對比實在有點好笑,于是他勾了勾嘴角,讓開一條縫隙,“進來吧。”
郁陸眼睛頓時一亮,像隻看到骨頭的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