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得煩躁不已擱下箭,打發走下人。
她壓根不想去好嗎?她家小樹苗都不知道如何了。
心中那股不詳感不減反增,卿如意急急問碧桃:“辭緣呢?還沒來嗎?怎麼去了那久。”
碧桃也惴惴不安:“要不奴婢去打聽打聽?”
“可以,既如此你不用跟着我,在這裡候着,總會等到辭緣二人。”卿如意最後看了眼白羽箭,“将這個也收起來。”
随即她步履匆匆,跟着一群看熱鬧的公子小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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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痛痛!”遊逢安皺着臉,醫師才撕開他腕上衣料便嗷嗷叫喚。
“世子哥哥!”王馨玥心疼得眼淚打轉,遊逢安趕緊向她身後張望:“卿妹妹呢?”
“她?我不知道。”
“我不要,我要卿妹妹!我都受傷了!她怎麼不見我!”遊逢安嗓門震天,剛到大門外的卿如意腳步一頓。
她能不進去了嗎?
“小姐快請,世子等您好久了。”幾個丫鬟急慌慌出門尋她,适逢杵在外頭的卿如意,瞧見救星般忙領她進去。
辭緣來之時,聽到的,看到的,都是方才這幕。
他愣在了原地。
胳膊上的血迹漸漸凝成深紅,他卻是恨恨咬牙,紅了眼。
一路打聽,不顧他人猜忌畏懼的眼神,他機關算盡,她卻還是去了遊逢安這裡。
他怎能甘心?
“姐姐好,能否替我傳一下卿小姐。”辭緣叫住一個丫鬟,笑意清隽溫柔,隻是他左臂斑駁血迹違和得可怖。
丫鬟趕忙應聲,身影消匿。
剛要至廂房門口,旁邊樹影裡卻是傳來一男子聲音:“姐姐且慢。”
輕鴻掏出一個錢袋,果斷塞到丫鬟手裡:“方才那人的話你不必理會,信我自有道理。”
錢袋沉甸甸的,丫鬟就算再有良心也禁不住誘惑。
輕鴻轉身離了側門,他妒火焚天,眸中劃過報複的快意。
好像隻有他辭緣才會去找師傅一樣。師弟呀師弟,偷雞不成蝕把米。
卿如意甫一踏進門檻,遊逢安便不再鬧騰,而是乳燕般控訴:“你來得怎麼這般晚,都怪我擔心你那宴席,一時分心,誰料竟是連王大公子的一劍都沒躲過。”
卿如意鎖眉,看稀奇一般盯着遊逢安的臉:“幾時你還會從自身找原因了,這說話方式,怎同我那弟子如此之像。”
二人皆默然片刻,卿如意後知後覺,怎麼又不自覺聯想到辭緣了。
“好了,并未傷及筋骨,上藥包紮便好了。”醫師揮毫而就,洋洋灑灑寫好方子,“現在上藥,叫幾個丫鬟來。”
他傷的是胳膊,遊逢安趕忙借着男女之别遣走王馨玥:“王妹妹出去罷,卿妹妹你留下。”
卿如意啟唇拒絕,她也有男女之防好嗎?
遊逢安大聲嚷嚷,屋頂都跟着共鳴:“你我本是青梅竹馬,鐵定了日後兩家關系。其他人下手沒輕沒重,卿妹妹就幫我上藥罷,我們二人從前不就是這樣嗎?”
她拉下臉,接過丫鬟手裡藥泥:“閉嘴。”吵得她頭疼。
王馨玥不尴不尬,隻得恨恨離去。
外頭矗立着一潔白玉蘭花樹,其下站着個一身戲服的少年郎,相襯如畫。
辭緣木着半邊胳膊,終于等到來人,他亮起一雙眼,須臾間眸光覆滅下去。
“喲,怎麼落得個這番模樣?”王馨玥剛好沒地方撒氣,當下嘴不饒人,“你捧在心尖尖上的師傅可在别人榻前上藥哦。”
王馨玥嬉笑着:“你說巧不巧,世子哥哥受傷的位置都同你一樣,但人家可是青梅竹馬啊,你一個下人……哎喲不說了,我得去看看我阿兄,你就好好等着吧。”
他沉默,好似聽不見這些譏言諷語,任由王馨玥得意洋洋而去。
玉蘭花花期短暫,已是臨近凋謝之日。
辭緣喉中發澀,猛地揮拳砸向玉蘭樹,才凝固的傷口再度迸裂,血液順着他手上青筋流淌,鈍痛感如刺在心。
碩大的花朵顫顫巍巍掉落枝頭,不輕不重砸在辭緣肩上,擦過他肩胛飄然而落。
衣袖上的血蹭了些許,玉蘭染紅。
辭緣站在這一地落花前,唯覺天旋地轉,如在夢裡。
隻道是天上人間恨海情天,所有的一切都是逃不過的命數閉環。
又是遊逢安,又是白玉蘭,同樣,又是他獨自一人被抛棄在外。
他瘋魔了般苦等,卻好似一場豪賭,即将滿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