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
因為媽媽和他說,爸爸要掙錢養他,不能讨厭爸爸。所以這麼多年,周暮沈對父親這個概念,既複雜又很憧憬。
“呀,沒有醋了,周暮沈,你去樓下超市買一瓶。”
沈依今天包了餃子,也是巧得很,他們爺倆都愛吃醋。
周暮沈想也沒想,用平生最快地速度穿衣服出門。
開門的一霎,對上同樣開門出來的朝朝。
“你也買醋?”
“這麼巧啊……”
事實上,朝朝确實是出來買醋的。
她媽說今天和對門新學了糖醋魚,做得很完美,就差最後一步,澆醋了。
便使喚朝朝去超市買醋。
初秋的氣溫偏涼,又是在早晚溫差大的北方。
但傍晚的風很舒服,輕輕掃過地面,吹起泛黃的樹葉。
有幾片撲簌簌地落到朝朝肩上。
周暮沈走在右側,下意識伸手去撣掉。
朝朝被他這個突然的舉動呆愣住。
頓在原地。
周暮沈不自然地咳嗽一聲,“樹葉。”
眼神一時間不知瞟向何處,不知所措地撓了撓耳朵。
朝朝嗯了一聲,低頭不斷地揉着衣角。
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肩上周暮沈指尖的餘溫還未消散。
到小區門口的超市隻有五分鐘的路程,朝朝卻感覺走了一個世紀般那麼漫長。
超市門口立着大米七折,零食半價的牌子。
似是料定過了今晚米價就會大漲般的心态,大家夥紛紛跟風,瘋了般地搶購。
小小的米堆跟前,層層疊疊圍擠滿了人。導緻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進不去。還有在人群外望着一秒塌下去的米幹着急的老奶奶。朝朝站停在米堆外,猶豫着一會兒回家要不要告訴她媽。
人群裡有人費盡力氣擠出來,滿頭大汗拎着手裡的米喜笑顔開。
那人沒看到朝朝,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撞了上來。摔倒的片刻手一松,手裡的米嘩啦啦傾盆而瀉。
數斤重的大米頃刻間全部砸在朝朝身上。
朝朝心底咒罵一句,下次出門絕對得看黃曆。
“你這小姑娘,怎麼走路的!”
“叔叔,講點道理,是你撞上我的好嗎,而且這米砸到我我都沒說什麼……”
“明明是你走路不看路,看到我拿着這麼多米不知道讓一下。”
男人還在不停地數落着,朝朝氣得發抖,正要開嗓大罵,周暮沈已經蹲下身往袋子裡扒拉米。
邊扒拉邊和男人說,“這位叔叔,我知道好不容易搶到的米灑了你很生氣,但确實是你先撞到她的,況且米沒有砸到你一點,你是個男人,挨一下砸沒什麼,但她是個女孩子,我相信在場的各位叔叔阿姨奶奶爺爺都看到了,到底是誰先撞人的,我們很抱歉,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米我們會照價賠償,但你也必須給她道歉。”
周暮沈的聲音不高,語調也很平緩,仿佛是在輕描淡寫地說今天天氣很好。但一字一句都堅定有力,不容置疑。
這一幕一鬧,惹得所有人都看向這邊,幾個年紀大的老人紛紛站出來指責男人的不對。男人再沒臉刷潑皮無賴,恹恹朝朝朝說了句對不起。
朝朝坐在地上,全程震驚地看着周暮沈。沒想到,周暮沈會站出來為她說話。這絕對是自認識以來,他說的最多的話。
朝朝有點不敢相信,這還是那個拒人千裡之外的冰山嗎?
為此令她都忘了還坐在地上,滿腦子回想着剛才發生的一切。直至周暮沈清涼的聲音傳過來,“你打算坐一晚上嗎?”
朝朝才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竟然不是夢。
起來後她立馬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他們哪裡有錢賠人家大米……
雖然今天打七折,但那男人買了那麼多,少說也得有一二百。她出來隻帶了幾十塊零花錢和她媽給她買醋的錢。
于是,朝朝拉拉周暮沈的衣角。
對方回應給她一個疑惑的眼神。
她湊近小聲說,“我們沒有那麼多錢。”
周暮沈垂下睫毛,“我賠。”
說完從校服口袋裡掏出二百塊錢,遞給男人。
男人在衆多指責面前,羞愧地意識到了自己的錯,别說是他的錯,就算是朝朝的錯,他一大男人哪好意思要兩個學生的錢。
男人連連擺手,“算了算了,你們還是未成年學生,我不能要你們的錢。”
周暮沈堅持給他,“就因為我們是學生,才不能說話不算數。”
拉扯半天,兩人一個不肯接,一個不肯收。
朝朝看看男人,又看看周暮沈,笑嘻嘻地站出來打圓場,“哎呀,其實我也有錯,光顧走路沒有注意到,叔叔你就收下吧,你給我道了歉,不收的話我們心會不安的。”
男人不好意思地收下了錢,并再次誠懇地向朝朝道了歉。看熱鬧的衆人三三兩兩散去,男人也回到米堆繼續裝米。
周暮沈将裝好的米袋交給了超市員工後,和朝朝一同找醋。跟在身後的朝朝糾結了半天,連蹦帶跳地追上前面故意走得緩慢的人。
“謝謝你啊,周暮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