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過的挺不是滋味,冬天來二經旅遊的人不少,連他們這個小旅館每天都客員爆滿。這是舊樓,房間的隔音不好,伏野每天晚上都會聽到隔壁小情侶開着電視唱k的聲音。
伏微側着身子躺在那張單人床上,看樣子睡的不太好,一臉無奈地沖伏野聳了聳肩:“兒子。”
伏野正好沖完蜂蜜水,端着水杯走了過來:“嗯,先把蜂蜜水喝了。”
伏微用胳膊撐着床闆坐了起來,然後從伏野手裡把玻璃杯接了過去,不過她并不着急喝,而是用手指摩擦着瓶身,然後輕輕一敲,玻璃杯發出了清脆的嗡鳴。
“喝不下?”伏野問。
“不是……”伏微笑了笑,伸手把伏野褲兜裡塞着的信封抽了出來。“我就是有點好奇,這信裡到底寫了什麼能讓你寶貝成這樣,每天洗澡都要放在浴室的洗衣機上。”
“你别管了。”伏野偏過頭想把信封拿回來,不料這回伏微并沒讓他如願,她把信封一打開,折起來的畫掉在了床上。
伏微有些詫異:“我還以為是情書。”說完,伏微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張紙,然後看清了裡面的圖案,忍不住瞪大了雙眼,“這畫上的不就是你麼?”
伏微一邊低頭看畫,一邊擡頭往伏野的臉上瞅,最後笑着咂舌:“我兒子就是好看,畫的好看,真人更好看……”
詞語真是匮乏,除了好看,就沒别的詞了嗎?而且都聽了十幾年了,也不會膩麼。
伏野歎了口氣:“行了知道了,知道你兒子長得好看了,快點,先把蜂蜜水喝了,一會該涼了。”
伏微這才笑着喝了一大口蜂蜜水,随後偏頭去看窗外的風景。
小旅館外那條路夜景不錯,路邊很多商鋪門牌上纏着霓虹燈,顔色鮮豔,搭配起來有些突兀。
但就是這份突兀,讓伏微感受到了一絲煙火氣,她忍不住想到了北方的家,然後閉上眼睛開始哼歌。
這歌伏野聽着耳熟,小時候伏微總給他唱,隻不過現在聽着有些走調。他把電視打開找了個國産電影放給伏微看,自己躲到樓下去打電話。
電話是打給沈雨上的,就是為了告訴他自己提前回二經這件事。沈雨上在電話裡鬼哭狼嚎了好半天,說爸媽不讓他提前去學校。
伏野被逗笑了,隻好安慰他說:“提前來了也沒用,我暫時不住學校。”
“不住學校?”沈雨上吸着鼻子,“那你住哪?”
伏野踢了踢腳邊的石子,然後找了個沒人的角落蹲了下來,手指在地上畫了幾個圈。沒過幾秒他意識到這大概是個詛咒,又皺着眉頭全部擦掉。他看着髒兮兮的手指,壓低嗓子說道:“我媽她……病了,我帶她來二經看病,随便找了個小旅館……我跟她一起住。”
沈雨上的語氣聽着有些着急:“阿姨病了?怎麼回事?嚴不嚴重?”
“不嚴重。”伏野說,“醫生說不是什麼大問題,多養幾周就能好。”
沈雨上愣了兩秒:“那……要幫忙嗎?”
伏野突然笑了笑,站起來看着不遠處那條主幹道上車來車往。他說:“不用,你别來了。”
二經的霓虹燈怎麼這麼亮……刺的人眼睛疼。
隔壁家屬區的院子裡聽着很熱鬧,下象棋和打麻将的聲音混為一談,就連這風吹着也讓人覺得舒服。
伏野慢慢放松下來,享受着這個夜晚。
沈雨上松了口氣,把話題轉移到了其他地方:“我今天晚上做完一套數學卷,你猜我考了多少?”
“多少?”伏野說。
“126!”沈雨上快要激動的跳起來,“你知道嗎,我以前數學從來沒上過100分。”
“厲害了。”伏野覺得沈雨上最近有些奇怪,嘴邊動不動就挂着什麼數學什麼英語,但他依舊很輕緩地笑了笑。
沈雨上不愛文化課他是知道的,但他沒有什麼精力再去深究這些。過了今晚,明天他又得帶伏微去醫院做檢查,做完檢查之後又要趕到厲行的快遞店去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完,晚上還要思考吃什麼清淡的東西能讓伏微稍微覺得有胃口一些,等伏微睡着他還得幫她把第二天要吃的藥分好,然後才能躺在沙發上沉沉入睡。
一旦想到這些,伏野就忍不住閉上了眼。
真累啊……
這樣的生活重複了10多天,終于到了開學報道的日子。伏野叮囑了伏微一些事情之後,就拎着背包回了學校。
到宿舍的時候沈雨上正趴在桌上寫東西,伏野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他胳膊下壓着的……似乎是卷子。
卷子?
伏野走過去低頭一看,還真是英語卷子。
沈雨上被突然出現在身後的人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朝伏野翻了個白眼,“你吓死我了,怎麼都不敲門啊。”
“門都大開着,還用得着去敲?”伏野伸手把沈雨上桌上的卷子拿了起來,随便瞄了幾眼完形填空,笑着指了指其中一處空白的位置,“這裡,過去式。這麼簡單都不會?”
要是換成以往,沈雨上絕對跟他着急,把筆胡亂一丢,扭頭不寫了。但今天不同,坐在桌前的男生隻是皺了皺眉,用筆敲了敲自己的腦門:“過去式……我去,我怎麼就沒反應過來呢。”
說完,沈雨上往那個空白的地方填進去一個單詞,擡頭看向伏野:“這回呢?對了沒?”
“沈雨上。”伏野放下了那張英語卷子,臉色沉了下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什麼叫有事瞞着你,我突然想開了決定好好學習文化課,不行嗎?”沈雨上嘴角往上一仰,半邊肩膀都跟着一起斜了過去。
“是麼?所以你的文化課裡……也包括化學麼?”伏野從沈雨上桌上那堆學習資料裡抽出一本練習冊,他眯着眼睛又問:“你不是藝術生麼?”
在伏野的印象裡,藝術生都是專業課為主,文化課為輔,而且大多人會優先選擇文科,因為以後的出路多,選擇也多。
沈雨上自然也不例外。
“你管我呢,我從朋友那借來看看都不行啊……不考還不能看了嗎?”沈雨上把化學練習冊抽了回去,重新放回原來的位置。
伏野深吸一口氣,懶得再理他。他把自己的東西簡單整理了一下,才重新轉過身看了沈雨上一眼。
“最近這段時間,我晚上應該不回宿舍,也不上晚自習。”伏野淡淡地說,“我不放心把我媽一個人丢在旅館。”
“哦哦哦……沒事,你去吧。到時候查宿我幫你圓過去就行,晚自習那邊還有施黎呢,他會幫你的。”
“謝謝。”
“……”道謝來得突然,沈雨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好點了點頭繼續趴在桌上寫英語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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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畫室回來,沈雨上就先去浴室洗了個澡,還把沾了顔料的幾件外套一起洗好晾在陽台上。
這個冬天好像真的要結束了,沈雨上關窗的時候看到旁邊那棵樹的枝幹上面已經開出一連串小花苞。
伏野床上那本外國詩集也不知道被他丢到哪裡去了,沈雨上看着旁邊空蕩蕩的床鋪愣神,忽然才發覺這宿舍确實太安靜了些。
可明明他高一一整年就住在這裡,那會的他怎麼就沒意識到會像現在這麼寂寞呢。
想給伏野打電話,可又怕會打擾到伏野的母親休息,思來想去,沈雨上最後還是打給了施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