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似乎在網吧打遊戲，周圍吵的讓人心煩。

“喂？上上？”施黎一邊打遊戲一邊問，“怎麼了？出啥事了？”

沈雨上很少在上學期間的晚上給任何人打電話，所以施黎看到手機屏幕上出現他名字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驚訝了一下。

“睡不着……宿舍太無聊，就找你聊聊天呗。”沈雨上平躺在床上，擡着腳踩着旁邊的凳子，晃了一下又一下。

啪──凳子倒了。

沈雨上突然歎了口氣。

“無聊？伏哥呢？他沒在宿舍？”

“沒……他媽媽來二經看病，伏野出去陪她了。”沈雨上說。

施黎被這電話裡的動靜搞的也沒心思繼續打遊戲，他幹脆往旁邊空着的位置一坐，擡手按了按眉頭：“這樣啊……欸，你不會是因為跟你爸媽吵架這事才睡不着的吧？”

“……”

沈雨上覺得真是奇怪。不止是伏野，現在連施黎也能輕易猜到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上上，我真的挺好奇的，你說你學畫畫學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就不想繼續了呢？還說什麼要去學理科，以後走正常高考填報志願什麼的……你是認真的嗎？我要是你爸媽，别說是吵架，我肯定揍你了。”施黎語速極快，說完之後偏頭看了一眼電腦裡的遊戲人物，越發心煩。

“這不是才有這麼個想法麼。”沈雨上翻了個身，嘟了嘟嘴，“又沒真幹。”

“你都告訴你爸媽了，還隻是有個想法這麼簡單？”施黎走出網吧摸了根煙出來，“不是，哥們……為什麼啊，你以前不是還跟我們說以後想考上海的美術學院嗎？”

“現在不想了。”沈雨上說。

“那你想去哪？”施黎撇着嘴。

“嗯……總之，我不想去上海了。我想跟你們兩個一樣學理科，一起參加高考，一起畢業旅行，一起填高考志願。所以我才想轉──”

“打住。”施黎咬了咬牙，“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麼，首先我不同意，其次，你爸媽也不一定會同意。”

“他們會同意的。”沈雨上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桌上那堆輔導書，“一定會。”

施黎愣了幾秒，對着聽筒大聲喊了一句：“我看你是瘋了。回頭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伏哥，看他會不會罵你。”

“你别。”沈雨上有些着急，“你要是告訴他，我就跟你絕交。”

“……真狠。”施黎皺了皺眉，“啧，總感覺伏哥最近也有什麼事瞞着我一樣，好多天看不到他人了，算了，我繼續打遊戲了，挂了啊。”

“嗯。”

但比施黎更早見到伏野的，卻是沈雨上的父母。

那天從醫院回來，伏野從小旅館出來準備去路口買兩份炒粉帶回去，可他剛從兜裡掏出幾張紙币，就有兩個人從路邊停着的那兩黑色奔馳裡出來，站在了他身後。

“你就是伏野嗎？”女人行為舉止十分優雅，見到伏野的第一面就是沖他點頭微笑，說自己是沈雨上的母親──李初月。

介紹完自己，李初月又偏過頭指了指站在身後的高個子男人，說：“這位是沈雨上的父親，沈軍。”

對于沈雨上的父母是怎麼找到自己這件事，伏野覺得一點都不重要，他更好奇的是，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點找上自己。

他們從來沒見過面，隻是沈雨上有時候在宿舍打視頻的時候聽到過他們的聲音。除此之外，伏野實在是想不出他們有什麼别的理由來見自己。

面對長輩，伏野一向懂得什麼是尊重。他笑着說道：“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伏野。是沈雨上的──”朋友。

“室友，對麼？”李初月突然開了口，聽起來像是急于撇清關系，可臉上的笑卻又恰好相反。

伏野怔了下，本想反駁，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對，我是他室友。”

“有時間跟我們聊一會嗎？”李初月笑着問，“就去附近的咖啡店就行，不會占用你太長時間的。”

伏野猶豫了幾分鐘，扭過頭把錢遞到小攤老闆手裡，然後跟他說：“老闆，剛剛那兩份炒粉……麻煩等下直接送到對面302房間吧，不用找零了，謝謝。”

說完，伏野才悠悠轉身，重新盯上了李初月那張臉。

沈雨上跟他媽媽長得可真像，就連眼睛底下那顆小黑痣都好像是複制粘貼過來的……伏野心想。

“那走吧。”伏野說，“不過……我不能離開太久。”

李初月點了點頭，示意伏野跟過來。

現在這個時間點咖啡館并沒太多人，他們特意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比較方便說話。

沈軍坐在方桌對面一直盯着伏野這張臉，從輪廓，到眉眼，一路向下到了高挺的鼻梁，又瞥了一眼伏野稍微抿在一起的薄唇。最後實在是忍不下去，歎了口氣，把自己的手機推到了他面前。

“伏野同學，我覺得你應該先看看這個。”沈軍打開了自己的手機相冊。

推過來的手機相冊裡，一眼看過去全是素描圖。

“這是……”伏野拿起手機，用手指劃着屏幕翻看了幾張，最後放下手機，目光定在桌上某個位置，再也轉換不到别的地方。

這幾十張素描圖裡的人，都是他。

側着身子的他，仰頭看天空的他，胳膊支在天台護欄上低着頭的他，面無表情的他，嘴角小幅度上揚的他……

全是他。

而每張素描圖的右下角，都寫着沈雨上的名字。

“你剛剛是不是還覺得奇怪？在想我們明明沒見過你卻還是能找到你？”李初月抿了一小口咖啡，然後把沈軍的手機拿了回來，交還到他手裡，随後重新看向坐在對面一動不動的伏野，“一旦看過這些素描圖，就真的很難忘記你這張臉。”

一起逃吧……

我們一起逃吧……伏野……

我從朋友那借來的化學冊子……看看怎麼了……

曾經無數個跟沈雨上挂鈎的畫面，在此刻互相重疊交織在一起，真相和理智也被徹底擊潰。

原來沈雨上從海川寄來的信上寫的那些話，是這個意思。

伏野的呼吸不穩，眼底微微泛紅。

真是個白癡……

伏野緩了好半天，才敢擡頭去看李初月的眼睛：“所以，你們找我，是希望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