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一生成,就像空中飛揚的柳絮,越飄越遠,不由人控制。
楚瑜緊張起來,他見到她會要說什麼?求原諒,還是表真情?亦或是先解釋這一段時間消失的原因?
她站在原地不敢動,扭頭張望附近是否有隐藏的攝像頭。
或許會有個滿臉帶笑的主持人跳出來說,surprise!這一切都是有前情提要的。
然而車庫裡靜悄悄,頭頂的燈光明亮。
隻有不遠處安靜停放的車輛無聲注視這一切。
楚瑜不知道自己在那台車面前站了多久,也許很短暫。
有發動機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一台黑色的邁巴赫流暢倒車入庫,在KTM對面的車位停下,熄火。
車門打開,一身黑色西裝的陳淮年從駕駛座下來。他像是要去什麼朋友的私人聚會,黑色的襯衫挽到了手肘處,頸下的紐扣也解了好幾顆,腰間略微有些褶皺,很有“周末”或者是“傍晚”的休閑放松之意。
他像是也很疑惑:“對這台跑車感興趣?”
兩個人的目光相觸。
世界真的太小,這原來是陳淮年的車。
楚瑜擡眼看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回答“是”還是“不是”,隻好先笑一笑。
落在陳淮年的眼裡——還不如不笑。
含着眼淚笑算怎麼回事。
下午會議結束的時候,按照陳淮年原本的計劃,晚上有京市的朋友過來,他應該去坐一坐,大家交流一下各自項目的進展,看看是否有合适的合作機會。
但林放遞了他的手機過來,說物業管家那邊發了視頻,好像他的車庫有些異動。他們正在監控室裡嚴密監視,一旦發現不對勁立馬報告。
昂貴的物業費在這個時候體現了出來。
十秒的視頻清晰記錄了他車子面前的女生的樣子。
灰藍色齊肩發,平底拖鞋,白色吊帶裙外面套一件寬大的白色襯衫,手上提了一個透明的塑料袋,素淨的臉上浮現出怔忪又疑惑的神色。——那絕對不是一個跑車發燒友或是商場仇家該有的表情。
物業管家在那頭斟酌了發言,說他們調了監控,女生是這棟的訪客,已經住了十幾天了。她站在車前也沒有其他的舉動,就那麼呆呆的看着,看了半個多小時了。
最後問陳淮年是否認識女生。
楚瑜。
陳淮年念着物業發給他的名字。
柯無憂的朋友圈裡誠實記錄着大四畢業生忙碌的日常,實習,論文定稿查重,同學聚會,美甲美睫唱K……一系列年輕人的生活。
他以為楚瑜的日常也應該差不多。
兩個人那麼形影不離的。
“是我認識的人,我馬上回來。”陳淮年一邊說,一邊拿了桌上的車鑰匙,挂了電話吩咐林放,“晚上的飯局你跟裴總那邊說一聲,說我有事去不了,讓他下飛機後直接去吃飯的地兒。地址你發他。”
林放哦了一聲:“好的。您忙。”
跑車的車頂像天靈蓋一般緩緩升起,車身看起來比之前更高了一些,科技感更加明顯。
而男人捏着車鑰匙站在車前,眼睛直直地看向她。
那眼神銳利,藏着“你最好給我好好回答”的壓迫感。
車門都打開了。
楚瑜看明白了——他大概以為她對車子感興趣,于是提供她一個靜距離觀摩的機會。近在眼前,舉手之勞。
她點頭:“是。”
車裡自然沒有沈其琛,她松了一口氣,很快又反應過來這種虛妄的期待感來自哪裡。
某種意義上來說,楚渝是标準好學生,因為她記性好。
網上說,分手後的戒斷反應,從懷抱希望,自我内耗,努力忘記,到感情回流,這幾種情緒會在最開始的一到三個月反複橫跳。
從看到這台車開始,她就清楚的意識到,類似回流的感覺原來是這樣,如細小刺針紮向心髒,昔日回憶像尖尖小牙齒齧咬她的身體。
這一瞬間,回憶裡滾落出來的玻璃彈珠,精準命中她這幾個月精心搭建的防禦城堡。
楚瑜腳步虛浮地朝那台車走去。
副駕駛座旁,有人向她伸出手,像是解釋:“底盤低,車身厚,踩着那個沿上去,或者你直接跨過去也行。”
她從未坐過跑車,不知道這麼貴的玩意兒上下居然這麼不方便,剛将拎了塑料袋的手搭進對方的手掌裡,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屏幕上閃動着柯無憂專屬的頭像。
陳淮年比她高,一眼看到她的手機屏幕,示意她:“你先接電話。”
車庫裡太安靜,電話裡的聲音漏了出來。
柯無憂大概是到了家沒看到她,問她怎麼拿個電腦充電線拿了這麼久。
“我在外面,去小區買了杯酸奶,順便……”,楚瑜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眼下的魔幻場景,“順便遇到了一個朋友,在聊天。”
柯無憂不疑有他:“那正好。你再幫我帶點兒小零食上來,辣條,魔芋幹,無骨鴨爪,香幹……還有還有,黃瓜味的薯片和妙脆角,要番茄口味的。”
“……嗯,我要是還想起其他的,等會兒在微信上告訴你。”
楚瑜分了神。
視線裡,有人扶住她的左手,從容拎過便利店的塑料袋,移到他另外一隻手上。
楚瑜下意識地想縮回她的手,手掌剛剛擡起來,對方的手就像察覺般貼了上來,重新握住。
有黏稠的熱氣慢半拍似的,從她的指尖竄到耳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