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陳淮年是一個很好又很強勢的人。
他在她這樣情緒低落的一天,細心呵護她的情緒,又在這樣一天的結尾,向她投過來足以将她的腦袋炸得發麻的炸彈。
玫瑰花裡的卡片有安慰之意,斯嘉麗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堅定得讓人動容。
即使楚瑜的内心圓融自洽,她也沒法說服自己,當一個男人送一個女人玫瑰花,隻是為了安慰。
A rose is a rose is a rose。
楚瑜在睡夢裡躲過了她不敢面對的人。
睡醒的時候是下午,在宿舍裡看到網上關于前男友的讨論消息,竟然有種“也就這樣”的微妙平衡感。
宿舍裡其他三個人都知道她睡眠不好,等她醒來才開始大聲說話。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身邊認識人的賬号投票權我都說好了,隻投我指定的人。”
“誰投他就是和我們編(3)班為敵。”
“我還創了好幾個小号,先養一養,到時候專門戳穿他假人設。”
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上這種節目,被斷崖式分手已經夠難受了,未來幾個月都要看到前男友在網上享受着衆人追捧,出盡風頭,柯無憂對着手機心憂:“看到這張臉可真是晦氣。”
網上已經有人根據節目資料給這些未來新星建個人站子,分享節目花絮裡剪出來的cut。
鄭希希突然豎起手指“噓”了一下:“别提節目名字和那個人的名字,不然手機軟件聽到了,還得推送到小魚的面前。”
已經晚了。
前男友那張熟悉的臉已經怼到了她的面前。畢竟前兩天剛見過真人,楚瑜自覺接受良好,他親手斬斷那一縷念念不忘,人和人的緣分就到此結束。
手機裡這時候跳出來一條微信消息,她光是看到發消息的人名就覺得心浮氣躁。
來自陳淮年。
他說:【感冒了,有點發燒。】
第二條消息也來得很快:【酒店管家說你們房間落了東西沒有帶走,要寄回來嗎?】
楚瑜還記得他昨天晚上手的溫度,肌膚的觸感……
她想起來他給她的那件外套,到了房間門口他才拿走,所以,是因為她才感冒的嗎?
陳淮年看着微信頂端“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反反複複出現又消失,終于沒了耐心,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你醒了?”
他停頓了一下,叫她的名字,“楚瑜,你還好嗎?”
下了飛機後,他将兩個女生送回海大的宿舍樓,直接去了公司。下午開會到一半,他咳嗽了兩聲,林放過來問他是不是感冒了,他才發現自己的體溫偏高。
楚瑜擁着被子搖頭,這才想起來對面的人看不到,說:“還好。荨麻疹消失了,也沒有感冒。”
這些“好”建立在對面的人陪她去散了步,買了藥,還把自己的外套讓給她的基礎上。
“你吃藥了嗎?”她問。
陳淮年冷靜的目光投向辦公桌上林放送過來的藥片和溫水,嗓音懶散地回:“沒有,吃藥會影響工作效率,我晚上回去再吃。”
或許因為感冒,他的聲音裡帶着點兒沙啞。
楚瑜輕輕揉了一下臉,她好像很久沒有睡得這樣好,話語幾乎沒有過腦:“那你有特别想吃的東西嗎?”
宿舍裡的女孩子們感冒痛經頭痛牙痛……一系列日常小毛病,她們的安撫方式都是給對方帶好吃好喝的。
美食治愈一切。
她不知道陳淮年因為這句話牽動心中溫柔。
很久之前,在陳格和周茹離婚之後,家裡照顧他的人變成了四個菲律賓籍的傭人,陳格在全世界各地飛,當兒子的看到父親在報上的機會比真人更多。
有一次他感冒,夢到在香港淺水灣的家裡,周茹和陳格兩人哄着他吃蘿蔔糕的舊時場景,醒來惆怅,打了越洋電話給周茹,那頭熱熱鬧鬧的,話還沒說兩句,周茹突然爆喝一聲,“柯明義你看着點,别讓她舔空調遙控器。”
原本卡在嗓子眼裡的話就這樣咽了回去,他告訴了她又能怎麼樣呢?她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小寶寶。
他也曾經被好好的,短暫的愛過。
“港式碎牛肉粥吧。我小時候病了,經常吃這個。”
對話滑向家居溫馨的氛圍,像是昨晚沒有發生玫瑰花和擁抱的小插曲一樣。
宿舍裡的三個人還圍在無憂的電腦旁,看營銷号做的節目練習生背景大起底,試圖從裡面挑出來七個沈其琛的對家。
沒有人知道半躺在宿舍床上的人突然有點兒臉紅。
楚瑜原本的意思是叫個跑腿送過去,但“小時候”三個字出來,就突然多了盼望和期待,生了病的人需要情緒上的撫慰。
她猶豫了一下說:“學校門口有一家港式茶餐廳,我們覺得口味還可以,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口味。我們再送過來的話,可能會晚一點到。”
說的是我們。
柯無憂的房子就在他樓下,陳淮年心知肚明他妹妹也會跟着一起來。
但沒關系。
人和人在相遇的那一刻,緣分就已經耗盡了,剩下的全靠人為。
他知道她天性心軟,他在上面加重砝碼:“沒關系,我下班也不太早。另外,酒店的人說你們房間還遺漏了一束花,想問你是否需要寄過來?”
訂房的時候隻留了他的号碼,酒店自然也直接找了他。
那束粉色玫瑰花。
楚瑜咬住下唇,忍不住解釋:“我早上才有了睡意,太困了,沒有收拾好……”
她越說越着急,那是對方的好意,她當着他的面收下了,轉頭遺棄在酒店還被人抓包,屬實有些打臉。
她的語氣是最好的答案,陳淮年立刻就懂了:“我知道了,我讓酒店寄回來。”
至于她是不是轉頭又送給了柯無憂,那不重要。
“我也沒有睡好。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