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一路昏睡着從酒店去了機場,上了飛機又一頭栽進久違的睡眠裡。
無憂緊張得跟護崽的母雞一樣,車子經過減震帶的動靜大點兒,她都要伸手去拍一拍睡在她肩頭的人。
她從不大贊成好友靠褪黑素入眠,但今天,她點了點手機,無聲歎氣,睡着了也好。
飛機上。
柯無憂問空姐要了一份水果碗酸奶,坐在了陳淮年旁邊的座位上。
回程的路上少了裴元松和他的團隊,輕松的氛圍蕩然無存。
好在陳淮年看起來很忙,戴着藍牙耳機,一副分秒必争的樣子。
剛吃了幾口,順便挑着眼熟的人名回了幾條信息。
電話就震動了起來,顯示“表演系張叙”的備注名字。
接通瞬間,那頭的聲音就急切傳來:“無憂嗎?小魚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當然。你找她有事?”
“是,你能幫我把電話給她嗎?她的微信和電話都沒法接通。”
“不能。”柯無憂攪了攪碗裡的酸奶,“現在不方便。”
今天早上,沈其琛參加的那檔選秀節目的主題曲發布,立刻在網上掀起不小的水花。
馬上就有秀粉開始謹慎挑選,熱鬧讨論,提前下/注。沈其琛頂了科班演員跨界男團的名頭,加上黑色寸頭和大殺器無辜狗狗眼,也成了熱門人選之一。
同樣被震驚到的還有同時認識他和楚瑜的共友,以及楚瑜所在的編導(3)班。
談戀愛的時候,他沒少借着家屬的名義參加班上的集體活動。
柯無憂一早被微信消息狂轟亂炸,立刻趁着楚瑜犯困将她手機拿過來,關機,然後在自己的朋友圈連發三條消息。
【兩人分手已久,别來揭我家小魚的傷疤,問就是傷害。】
【在八卦之前,先學着做個人好嗎?!】
【生活中很多變化看似是一個故事的結束,實際上也可能是新故事的開始。小魚向前遊,垃圾抛身後。】
那頭倒是頓了頓,聲音也低了下來,“我上次在食堂裡遇到她,她瘦了挺多的。”
柯無憂翻了個白眼:“畢業季事情這麼多,還要拍畢業照……誰不想美美上鏡。你那泛濫的愛心收一收,都這麼久了怎麼還放不下。”
說完又覺得這人的可取之處好歹還沾了長情這一項,光這一點已經好過他的渣男同學太多。
思及此,她都有些憐愛張叙了,但她更清楚好友對他無感,瞎編的話張口就來:“我們現在在京市玩,去看了故宮,吃了米其林,過了520,小魚昨晚還收到追求者送的玫瑰花……她已經往前走了,你也往前看吧!”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
她醒來的時候,楚瑜大約剛剛入睡不久,褪黑素的瓶子和過敏藥藥盒都擺在床頭,玻璃杯裡的水還是半溫的狀态。
房間的茶幾上擺了一束粉色的玫瑰,圓圓花頭,綠色莖稈上綁了白色的緞帶,精緻極了。
是小魚喜愛的風格。
楚瑜從前也送過她很多花,有時候是因為節日,有時候是因為覺得和她的穿搭襯,還有時候是因為賣花的老奶奶看上去不大容易。
柯無憂默認那束花是楚瑜送給她的。
那現在拿來給她撐場面也沒什麼。
一旁心無旁骛對着電腦的陳淮年敏銳捕捉到入耳的“追求者”三個字,他耐心等柯無憂挂了電話才發問:“她說花是她的追求者送的?”
柯無憂一揮手:“騙人的啦!花是小魚送給我的,她什麼都沒說,光顧着睡了……糟糕,我好像放在酒店櫃子那裡忘記拿了。”
一邊說,一邊回頭看睡在客艙長沙發上的身影。
陳淮年也跟着她的視線望過去,小姑娘躺在薄被子裡,沉沉阖着眼,微微蹙着眉,似乎夢裡也有讓她困擾的人和事。
像昨天晚上那樣。
她叫完他,良久也隻再說出來一個“你”字。
楚瑜不敢看他,因此也不知道她覆在他眼睛上的手,因為緊張而抖動,指縫間因此而有了不小的罅隙。
手指軟而涼,帶了微微的潮意和微苦的烏龍茶的香氣。
陳淮年等着她的任何問題,關于他,關于這束花,或者關于他們之間關系的讨論。
在今晚之前,或許都不大适合讨論這個問題,她心裡還對前一段關系留有執念,沒有心思看其他的人。
而在今晚之後,他從樓梯間将她牽出來,他又覺得,沒有人是會突然從一段枯萎的關系裡走出來,過程都是緩慢,反應都是不經意間發生,他不介意做她好起來的工具人。
總要先在她的生活裡有姓名,才有其他的可能性。
但最後都到她的房間門口了,她從他的背上下來,再安安靜靜低頭站他面前,也不過問了他一句,“你冷嗎?”
陳淮年有點意外,但不太多,這個姑娘跟着柯無憂呆這麼久,是半分蹬鼻子上臉的刁蠻勁兒也沒學到。
沉默半晌後他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将她胳膊上的西裝外套拿過來,“你摸一摸就知道了。”
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是什麼樣子,大緻有些什麼舉動。
楚瑜不是不知道。
書裡,電視裡,電影裡,以及她的親身經曆都告訴過她。
——這樣突破彼此安全社交距離的身體接觸是其中的一種。
她試着将手抽回來,對方沒有松手。男人手上的溫度比她的要高,捏了捏她的手指,又在她震驚的表情裡将她攬進胸前,說了一句話。
“好好睡一覺,其他的明天再說。”
這句話帶了灼熱氣息,和着玫瑰花香和男人身上沉穩的木質香燙了楚瑜整個深夜。
那瓶褪黑素她拆了包裝,但沒有吃。
陳淮年的舉動和咖啡因無異,她滿腦子都是他最後看她的眼神,有極強的侵略性。
像是昭告,他已吹響了進攻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