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是被痛醒的。
醒來的時候,是在電視台的醫務室裡。
頭一天開歡迎會做介紹的時候,有行政小姐姐給她們發内部導覽手冊,提到了醫務室,當時開玩笑說:“做電視人身體素質要好,這個地方我希望你們少去。”
不遠處的椅子上,宋一斐和柯無憂兩個人,頭靠頭坐在一起,正對着手機小聲說着什麼。
她試圖撐起身體。
柯無憂先發覺她的動靜,上前來扶她。
“你中暑了,在挂鹽水,别亂動。”
楚瑜緩了幾秒,仔細辨别腹部的劇痛感,異常的熟悉,她低聲說:“我好像生理期要來了,你幫我叫下醫生,看能不能先挂抗炎藥或者……”
話沒說完,胃裡翻湧,她下意識擡手捂住嘴。
好在柯無憂懂她,立刻伸手取下吊着的鹽水瓶,随着光腳的楚瑜奔進洗手間裡。
吐得天翻地覆。
也顧不上其他了,柯無憂舉着鹽水瓶指揮宋一斐趕快去叫醫生。
出來的時候,醫生剛好推門進來。
中暑撞上生理期。
前綴是,喝了很多的冰水,以及,停了兩三個月的生理期突然光臨。
醫生垂眼去看她病曆本上的年紀,皺了皺眉:“之前的生理期反應也這麼大嗎?”
楚瑜縮在床上,搖頭。
會有一些隐痛,是一兩顆布洛芬可以緩解的程度。
醫生歎口氣,唰唰在本子上記了幾筆:“我先給你開個止痛的藥……不過,”她苦口婆心地,“小姑娘不要為了好看,就不吃飯什麼的。身體是自己的,光好看有什麼用。電視台項目忙起來,女人當男人使,男人當牲口使,這句話是真的。”
楚瑜乖乖地聽訓,也不辯解。
等醫生走了,宋一斐去樓下買衛生用品,柯無憂才氣鼓鼓地開始罵人,從沈其琛罵到他的經紀公司,再掃射整個娛樂圈,最後得出一個結論:“男人,真是禍害遺千年!”
轉頭趁楚瑜去洗手間刷牙和換衣服的空擋,拿起手機無差别地發射憤怒的子彈:“我本來覺得異地戀好像也還行,但現在我第一個投反對票。”
楚瑜在單位的緊急聯系人位置填的她的号碼,電話一響,她立刻就開着車過來了。這要是換了陳淮年,等他從海城過來,說不準小魚都要在洗手間裡痛暈過去了。
楚瑜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病房裡安靜了不少。
在不熟悉的地方睡着,心裡總繃得緊緊的,她曾幾次察覺到有身影站在她的病床前換藥,間或低頭扶摸她的額頭查看情況,大概是護士和無憂。
她動了動,腹部的疼痛降至一個可以忍受的範圍,身體也感覺輕盈了許多,還沒有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先習慣性問好友:“無憂,你吃過飯了嗎?”
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她是不是陪了自己很久。
“好些了?”預期之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一道男聲。
楚瑜睜開了眼睛。
陳淮年一身深灰色衣褲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白熾燈的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光線在他的臉上投下一弧陰影。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瞬移回到了海城。
過了幾秒才清醒發問:“你怎麼來了?”
順便将沒打針的手往後撐,試圖坐起來。
下一秒陳淮年就站起身來,傾身扶住她的腰,将枕頭豎起來墊在她的腰下。
一氣呵成,然後往後站了站,看着她,“有人給我打電話,說你身體不舒服。”
他是為她而來的,這一點無需隐藏。
海城過來南市,開車兩個多小時的距離,楚瑜沒想到他會出現,一時間思緒紛亂,“謝謝你。無憂呢?”
陳淮年直視她的眼睛:“我讓她回去休息了。”
他過來的時候,醫生正在和柯無憂商量,是晚上在這裡住着觀察,還是打完針回去休息明天再過來,好根據情況調整挂水的速度。醫務室不是醫院,晚上隻有護士在這裡值班。
而她挂完消炎止痛藥水,還得繼續挂鹽水。一瓶接一瓶的。
也順便聽清了她的病因。
中暑和生理期疊加,不算是小概率的事件。但生理期停了兩三個月,時間往回那麼一推算,很難不清楚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陳淮年沒由來地扯了扯敞開的襯衫領口,說不上來的一股戾氣。
但病床上的人還縮成一團,大半張蒼白的臉陷入枕頭裡,隻露出睡夢中也緊緊蹙着眉的側臉,可見痛得不輕。
現在她醒了,柯無憂也不在場。
病房裡就他們兩個人。
他盯着她看了一陣,心又莫名其妙地軟了下來:“台裡給你批了四天的假,讓你先休息好。”
軍訓一共就七天,等她回去,軍訓都要到尾聲了,非常有借病假逃避的嫌疑。
楚瑜側過身去拿旁邊小桌闆上的手機,舔了舔幹燥的唇:“四天這麼多?我不用這麼久的……”
馬上就有人拿了她的粉色水壺過來,透明軟管正正好落在她的視線下方。
“放心,電視台缺了你一個新兵,不會倒閉的。”
楚瑜一手握了手機,另一隻手插了針頭,隻得讷讷湊過去,含住吸管。
“新入職就這樣,我擔心影響不好。”
“當衆暈倒,你們領導隻會比你更擔心。”
電話打到他的手機上時,那頭的聲音頗有些躊躇,中暑不算是什麼大事,但他關照的電話剛打過來沒兩天,人就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暈了過去,屬實也是照顧不力的一重證明。
啊,忘了,眼前這位也是當領導的人。
杯子裡的水是溫的,楚瑜喝了兩口,用手背将杯子推遠,“謝謝你。”
護士進來的時候,楚瑜挂着的這瓶水正好即将空瓶。
她一邊取針,一邊示意陳淮年幫忙壓住傷口,又将醫生先前叮囑過的用藥事宜和注意事項重複了一遍,交待她明天上午再過來挂水。
最後才說:“那不耽誤你們吃晚飯了,明天見。”
楚瑜直到走出醫務室才有空問他:“你還沒有吃飯嗎?”
“是,直接開車過來,也沒什麼胃口。”
她打過針的左手搭在他的右掌掌心,大拇指壓在她的手背上,向棉棒施加着恰到好處的壓力。
楚瑜苦惱,一下午加一個晚上的折騰,她的胃口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