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是江姜女士的家屬?”
護士長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清晰,帶着一種不容錯辨的沉重。
貝衡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
他看着護士長手中那份文件,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髒。
“我是她兄長。”
貝衡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他強迫自己向前一步。
時禾也在護工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從休息室沖了出來,驚恐地看着這一幕。
護士長深吸一口氣,将手中的文件遞向貝衡,語氣沉重而清晰:
“很抱歉……江姜女士的情況……非常不樂觀。手術過程中出現了難以控制的心律失常和心肌大面積壞死……目前生命體征極度微弱,完全依靠ECMO(體外膜肺氧合)和強效藥物維持……醫生們還在全力搶救,但……希望非常渺茫了。”
護士長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但最終,她将那份文件完全展開,露出了上面刺眼的标題和需要簽名的地方:
“這是……病危通知書。請家屬……簽字。”
“病危通知書”!
五個字,如同五道驚雷,狠狠劈在在場每一個人的頭頂!
空氣瞬間凝固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時禾如同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的駱駝
她發出一聲短促而破碎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
身體猛地一晃,眼前徹底一黑,直直地向後倒去!
旁邊的護工驚呼着七手八腳地扶住她癱軟的身體。
時禾沒有完全昏厥,但眼神徹底渙散
失去了所有光彩,隻剩下空洞的絕望和一片死寂的灰敗。
她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隻剩下一個枯槁的軀殼。
那張紙,就是對她餘生所有希望的終極判決書。
貝衡:他沒有像時禾那樣倒下。
他站在原地,身體如同石化般僵硬。
他死死地盯着護士長手中那張薄薄的紙,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燒穿!
他拒絕伸手去接,仿佛那是什麼劇毒之物。
他的眼神從最初的震驚、難以置信,迅速轉化為一種極緻的憤怒和拒絕!
下颌線繃緊到極緻,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額角的青筋因為極度的壓抑和抗拒而根根暴起!
“不可能!”
貝衡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嘶啞的、近乎咆哮的否定,打破了死寂!
那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充滿了痛苦和一種絕不願接受現實的狂怒!
他猛地向前一步,目光如炬地逼視着護士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着滾燙的血腥氣
“什麼叫希望渺茫?廳華賀呢?!他不是最好的心外專家嗎?ECMO呢!我們花了那麼多錢調來的最好的設備呢?!藥呢?!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給我用最好的藥!最好的設備!錢不是問題!我要的是人!我要她活着出來!!”
他的理智在這一刻被巨大的恐懼和絕望沖垮了。
他拒絕相信這個結果!
拒絕接受那張紙所代表的冰冷宣判
他調動了所有能調動的資源,他做了所有能做的準備,怎麼可能還是……?
護士長被貝衡強大的氣勢和眼中那近乎瘋狂的絕望與憤怒震懾住,
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拿着通知書的手微微顫抖。
她理解家屬的反應,但職業要求她必須完成程序
“先生,請您冷靜……醫生們真的盡力了……簽字是為了……”
“我不簽!”
貝衡幾乎是吼了出來,聲音因為極緻的情緒而撕裂
“你拿回去!告訴廳華賀!我要他繼續救!用盡一切辦法救!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停!聽到沒有?!”
他像一頭受傷的、捍衛着最後領地的雄獅,用憤怒和命令來掩蓋内心那無邊的恐懼和即将崩潰的脆弱。
那張病危通知書,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傷了他所有的掌控力和信念。
走廊裡,隻剩下貝衡粗重的喘息聲、時禾壓抑到極緻的嗚咽、何古絕望的抽泣
以及護士長手中那份在慘白燈光下顯得無比刺眼和沉重的病危通知書。
那盞熄滅的紅燈,并未帶來希望,反而投下了更深、更冷的絕望陰影。
天邊那一線灰白,此刻看來,如同死神冰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