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言:「晚飯不回家吃。」
…字組合在一起透着别扭。
于是又改成最初版本。
發出去,貝言有種輕微不适應的感覺,将手機反扣在桌面。
十七秒後,屏幕亮起來,壁紙是漂亮的花束。
顧知宜:「嗯。」
貝言遲緩回過神,目光安靜。
以前好像沒說過也不需要說“不回去”。
去哪裡或是回不回,從來隻是與自己一個人有關的事。
她托着臉鎖上屏幕。
-
[八崖洞餐廳]
熱歌流淌在中央,聲浪咚咚響。
貝言特意在角落默默吃飯,看紀禾西在朋友堆裡忙來忙去,絲毫沒有受到時差的影響,玩的那叫一個高興。
紀禾西安撫住一幫朋友,得以從他們中抽身。
他三步并作兩步來到貝言這邊,将她椅子轉向自己,笑道:“你真狠心啊貝言。”
一年不見,紀禾西那張臉沒有什麼變化,唯獨發色總是換了又換,這回是棕色的。
他說這個顔色才能配得上他天才導演的名頭,配得上她貝言。
聽到這開頭就知道紀禾西又要說他那多年心酸的明戀史。
貝言塞了口沙拉,“打住。”
紀禾西一點不惱,坐在旁邊看貝言吃飯,那類似于将腦袋擱在桌上的金毛。
“你又和家裡鬧掰了啊。”他問,“我給你的手環還好用嗎?我有看你心率和睡眠監測,最近貌似都不太好。”
貝言放下筷子就開始摘手環:“你非要像變态一樣嗎?”
像是惹到她才心滿意足了一下。紀禾西噙着笑趕忙按住她手腕,“我說笑的我說笑的。”
待貝言喝下半杯氣泡水,紀禾西斂眸,熱鬧喧嚣中,他快樂的影子死亡了一點。
“圈裡都想知道你為什麼和顧知宜結婚,但我不問這個。”
他挑眉:“我想知道,你什麼時候和他離婚。”
貝言放下杯子看他,幹巴巴呵了聲:“你明天就走行不行,打哪來回哪去。”
紀禾西笑起來,鬧着說不要,說自己這回回來帶了個新本,想要她來做女一。
紀禾西是天才級别的導演,從主角和配角他都能輕易捧紅,一把在電影界嶄露頭角。
貝言聽完他這回的項目名字,想了想,忽然問,“宋萦今天聯系你了?”
宋萦也算是和他們一起長大,彼此都熟識。
“你怎麼知道?”紀禾西低頭看了眼手機,“她看到我在機場被人拍到了,問我是不是回來了,我就跟她說我正好組局呢。她應該快到了。”
貝言冷笑,掏出手機發信息,抽了張紙,俨然是不打算再吃,“我回家了。”
紀禾西不明白,“怎麼??”
“煩。”
手機收到回信,貝言一看得等會兒,幹脆轉坐回來,沒說話。
紀禾西晃了她好半天,她冷冰冰注視過去,語氣毫無溫度:
“你手上這個本,項目名稱被洩了。大概一個月前宋萦開始發通稿占餅說自己是這個本的女主角。”
紀禾西不以為然打斷道:“炒作都這樣,女一我又不會給她。”
貝言聽得頭疼,“對,你以為宋萦不知道嗎?你想把女一給我她比誰都明白。”
紀禾西差點被酒嗆到,指尖推開酒杯,失語聽她說下去。
“她太清楚,你一定會為了我生日回國。而她要的就是今天。八崖洞估計早就全是狗仔了。”
貝言目光冷淡,“她要的是我去見你過後,她再去見你。不管我們在裡面說什麼,外面都是不知道的。”
“試想,如果她今晚發個秒撤回的委屈微博,那場面看起來就像是。”貝言大概說至此處,不想再說破。
紀禾西喃喃接話:“就像是,你來截搶了她的女一位置。”
貝言歪頭,“才明白啊添堵俠。”
餐廳的門被推開,清脆鈴音一陣,混在熱歌裡并不出耳,但貝言聽到了。
她起身拎包準備回去,紀禾西的目光越過她看到了來接她的人。
…不再是司機。
紀禾西的目光沉下去,對方似乎察覺到,站定後視線平緩掃過去。
各自冷冽。
紀禾西幾步跟上貝言,在對方的面前,伸手搭在貝言肩膀上,肆意揚了揚下巴。
“你好,紀禾西。”
對方沒颔首,目光自高處籠着他沒移開。
“顧知宜。”
貝言打着哈欠動了下肩膀,紀禾西收手,也不見過度難堪,拖着話音貌似想了想:“啊……沒聽貝言提過啊。”
他說完挑個笑,猶如宣戰。
對方探出風衣口袋裡的手,卻不是要和他握手,而是自然無聲地接過貝言的包,從容盯他:
“不要緊,常聽貝貝提起您。”
貝言靜靜側目。
而紀禾西張口愣了愣。
對方的目光在這一瞬碾過他身上,居高臨下的從容是種蔑然。
紀禾西那瞬間才意識到——
他正中對方下懷。
…
離開八崖洞并不順利。
出了餐廳被幾家狗仔跟蹤上,人群小小地哄鬧起來。
這情況沒辦法上車,顧知宜立刻攥住貝言手腕拐進附近的小吃街。
…接過顧知宜遞來的兩瓶水,貝言靠在巷子背面稍微喘氣,解開口罩帽子。
手裡兩瓶水,一瓶是冰的一瓶是常溫的,她準備喝冰的,但剛上手就被抽出。
身邊顧知宜擰開常溫的遞過來,仰頭輕微蹙眉聽電話那頭反饋,沒有在看她。
五分鐘後挂斷電話,簡短說明已經聯系上這幾家狗仔的負責人,大約半小時後就能出去。
貝言點點頭打哈欠,擰開冰的那瓶水給顧知宜,同樣沒說話。
對方輕微滞了瞬。
貝言擡眼,他安靜接住,是戴有婚戒的那隻手。
說謝謝時聲音低低的。
于是一齊靠在月光也照不進的巷子裡,各自喝水。
這回靠的是同側。
“你和紀禾西提過我嗎?”
很多情況下,貝言不太懂顧知宜問題的用意。比方說現在這個。
她喝了口水說:“他也騙了你,扯平了。”
沒人說話,涼風過巷,裹挾着一點辛辣粉末氣味,鑽進肺裡總是不适。
“貝言。”
她應聲側目,顧知宜沉默擰緊瓶蓋,臉側向另一邊,浸在月影裡,看不見他眼尾那顆痣了。
夜風吹來下半句,是個既靜又冷的問句。
是某人擡睫盯她,眼底墜着暗光點。
“我能讨厭紀禾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