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該!這些當官的,喝咱們漕工的血!死了幹淨!”
“噓!小聲點!我表舅在衙門當差,說那晚官驿起火前,聽見有船靠岸的聲音,不是官船,是...是‘黑泥鳅’的船!”
“‘黑泥鳅’趙老四?那水耗子不是專在‘鬼見愁’那片劫道嗎?敢動官船?”
“誰知道呢!聽說趙老四最近發了筆橫财,腰裡别着把鑲金嵌玉的匕首,可晃眼了!”
“金鑲玉的匕首?”賀蘭嶼和沈昭對視一眼,都想到了老茶壺說的“金鑲玉鼻煙壺蓋子”。是巧合,還是線索?
就在這時,茶館門口一陣騷動。幾個渾身濕漉漉、罵罵咧咧的漢子闖了進來,為首一人身材矮壯,滿臉橫肉,脖子上挂着一串油膩的獸牙項鍊。他一邊抖着身上的水,一邊粗聲抱怨:“晦氣!剛在‘鬼見愁’撞見官船巡查,差點折進去!這趟買賣真他娘的背!”
當此人側身對着櫃台方向,撩起濕漉漉的頭發擦汗時,沈昭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釘在了他後頸偏下方——那裡,赫然刺着一個青黑色的、形如扭曲蜈蚣的猙獰圖案!
這個圖案!像一道閃電劈開記憶的迷霧!滅門之夜,那個沖進書房、一刀砍翻護衛的黑衣殺手頭目,他轉身撲向父親時,後頸領口滑落,露出的就是這個一模一樣的蜈蚣刺青!
心髒在胸腔裡瘋狂擂動,血液瞬間沖上頭頂!是他?!還是同一夥人?!
沈昭的手不受控制地攥緊了粗糙的陶碗邊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滔天的恨意和巨大的震驚幾乎讓她當場失控。賀蘭嶼敏銳地察覺了她的異樣,在桌下不動聲色地用力踩了一下她的腳。
劇痛讓沈昭瞬間回神。她強迫自己低下頭,掩飾眼中的驚濤駭浪,身體卻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怎麼了?”賀蘭嶼湊近,聲音帶着關切,眼神卻銳利地掃過那夥水匪,尤其在為首那人後頸處停留了一瞬
“沒...沒什麼,”沈昭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茶太燙...嗆着了。”
賀蘭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追問,隻是狀似随意地高聲招呼跑堂:“小二!再來碟茴香豆!” 他聲音洪亮,将那夥水匪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幾分。
那為首的矮壯漢子聞聲瞥了他們一眼,見是一對衣着寒酸的“兄妹”,便不屑地哼了一聲,帶着手下在鄰桌大喇喇坐下,吆喝着要酒要肉,唾沫橫飛地繼續吹噓他們如何在官船眼皮底下逃脫。
沈昭的心沉入谷底。趙老四...水匪...金鑲玉匕首...還有那緻命的蜈蚣刺青!周炳的死,官鹽被劫,竟與當年滅她滿門的殺手組織有關?!這江南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渾!而這條突然出現的仇人線索,像毒蛇般纏繞上她的心髒,讓她既激動又恐懼。
賀蘭嶼慢悠悠地剝着毛豆,仿佛剛才的插曲從未發生。他将一粒飽滿的豆子丢進嘴裡,嚼得嘎嘣響,眼神卻穿過茶館喧嚣的煙霧,落在那夥水匪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莺莺啊,”他忽然開口,聲音不大不小,帶着點市井的油滑,“這明州的‘魚’可真夠大的,就是不知道...好不好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