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 他沒有說下去,但眼中的寒光說明了一切——無論是死是活,都是他的!皇帝和三王,不配染指!
“傳令‘枭眼’,” 李玄的聲音斬釘截鐵,“目标江南鹽場、漕運樞紐、以及魏王的‘百曉堂’!三日之内,我要看到成果!不惜代價!”
荒村,土屋。
濃重的藥味混合着灰塵的氣息。沈昭蜷縮在冰冷的木闆床上,身體因高燒和疼痛而微微顫抖。纏滿肮髒布條的臉上,隻露出一雙眼睛——曾經清澈倔強,如今卻隻剩下深不見底的茫然和痛苦。
“呃…” 又是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如同無數鋼針在腦中攪動。那些混亂的碎片再次湧現:
冰冷的匕首抵在咽喉:“沈昭,沈硯之女…”
男人低沉悅耳卻字字如冰的聲音:“加入‘夜枭’,成為我的刀。或者…現在就死在這裡。”
肥碩太監驚恐的臉在幽暗水底放大:“晉…晉王…騙我…玉…”
沖天烈焰!墜落!窒息!還有那雙赤紅瘋狂、追向她的眼睛!
“啊——!” 她痛苦地蜷縮起來,指甲深深摳進掌心,試圖用□□的疼痛壓制精神的撕裂。
我是誰?沈昭?影子?那個男人…是主子?還是…仇人?!
“姑娘!姑娘你怎麼樣?” 福伯焦急的聲音傳來,端着一碗剛煎好的、散發着古怪氣味的湯藥。
孫大夫也連忙上前按住她抽搐的身體,快速施針:“定神!莫要再想了!強求回憶,隻會傷及根本!”
沈昭大口喘着粗氣,冷汗浸透了裡衣。她看着福伯布滿皺紋、寫滿擔憂的臉,又看看孫大夫花白的頭發和眼中真誠的悲憫,混亂驚懼的心稍稍安定了一瞬。
他們是好人…救了她…可是…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緊握的右手上——那塊藤蔓紋殘片,一直被她死死攥着,硌得掌心生疼。
“這…這是…” 福伯的目光落在殘片上,渾濁的老眼猛地一縮,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駭!
他認得這紋路!這是沈家獨有的标記!是沈硯大人當年貼身之物上的紋樣!
難道…難道眼前這個面目全非、失去記憶的女子…是沈大人的女兒?!那個傳聞中早已葬身火海的沈昭?!
巨大的震驚讓福伯端着藥碗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他看着沈昭茫然痛苦的眼睛,看着那張被毀得幾乎認不出的臉,一股深沉的悲恸和憤怒湧上心頭!
沈大人滿門忠烈,竟落得如此下場!連唯一的血脈都…
“福伯?” 孫大夫察覺到老友的異樣。
福伯猛地回神,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不能認!至少現在不能!皇帝的眼線無處不在!若這姑娘的身份暴露…後果不堪設想!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沒…沒什麼。姑娘,先把藥喝了,養好身子要緊。過去的事…慢慢想,不急。”
沈昭敏感地捕捉到了福伯那一瞬間的異常和眼底深藏的悲憫。她低頭,看着手中的金屬殘片,又看看福伯,一個模糊卻無比強烈的念頭在混沌中升起:
這塊殘片…很重要!它連接着她的過去!福伯…可能知道些什麼!
她不再抗拒,順從地喝下那苦澀得令人作嘔的藥汁。藥力帶來昏沉,卻壓不住她心中翻騰的疑雲和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冰冷恐懼——那個男人…那雙眼睛…他一定會找來!
未央宮深處,暗室。
燭火跳躍,映照着“驚蟄”首領寒鴉銀質面具下毫無溫度的雙眼。他單膝跪地,聲音冰冷無波:
“陛下,‘鑰匙’蹤迹已鎖定。西郊荒村,土地廟。有兩人庇護,一老一醫。經查,老者乃前司禮監奉禦福全,曾與罪臣沈硯…相交莫逆。”
“福全?” 皇帝把玩古玉的動作一頓,眼中寒光爆射,“果然是沈家的餘孽!好,好得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他猛地站起身,渾濁的老眼中翻湧着刻骨的殺意和一絲掌控一切的快意。
“傳朕旨意!” 皇帝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刮過暗室,“驚蟄全體出動!目标:西郊荒村土地廟!”
“那個叫沈昭的‘鑰匙’,給朕帶回來!朕要活的!朕要讓她親眼看着,她最後這點念想,是怎麼被碾碎的!”
“至于福全和那個大夫…” 皇帝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一字一句,如同宣判,“就地格殺!挫骨揚灰!”
“讓那沈家遺孤知道,背叛朕,幫助不該幫的人,是什麼下場!”
“遵旨!” 寒鴉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光芒,領命起身。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蝙蝠,瞬間消失。
皇帝重新坐回椅中,指尖用力摩挲着那枚纏枝蓮紋古玉,臉上露出一種混合着殘忍與興奮的詭異笑容。棋子已落,網已張開。
李玄在朝堂亮劍又如何?他手中最鋒利的“刀”,很快就要徹底折斷!
這場父子君臣的棋局,終究是他這個執棋者,笑到最後!
荒村土屋,油燈如豆。
沈昭在昏沉藥力中不安地蜷縮着,手中緊握着那枚冰冷的金屬殘片,仿佛那是她與這個世界僅存的、脆弱的聯系。
窗外,夜風嗚咽,仿佛預示着風暴的臨近。而遠方的黑暗中,無數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朝着這個偏僻的角落,無聲地合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