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不用太拘謹。”
言禮的辦公室是黑白灰三色的極簡主義裝修風格,室内也沒有過多的裝飾品,連空氣好像都染上了冷意。
唯有辦公桌上那套青瓷茶具流轉着溫潤的光暈,像是冰川裂隙裡意外綻放的春芽。
傅成聽話地在辦公桌前的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鐵灰色窗簾将正午陽光過濾成暧昧的灰調,被稀釋的微光朦胧地散落在大理石地磚上,模糊了室内家具棱角分明的線條。
“刷啦——”
眼前一下子明亮了起來,突如其來的亮光如潮水漫過房間。
他被陽光刺得微眯起眼睛。
言禮站在窗前,厚重的窗簾被他拉開,陽光灑在他的頭頂,順着他的長發傾瀉而下。
他轉過頭來時,順着發梢遊動的陽光映在他的臉龐上,在他眼底印刻了細碎的微光。
似是注意到了傅成的目光,他彎了眉眼,唇角也往上揚起。
當那抹笑意自他的眼尾漾開時,傅成恍惚聽見自己心底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心底的忐忑一下子在這個笑容裡分崩離析。
直到言禮在自己面前坐下的時候,他才發現前面自己竟是一直屏着呼吸的。
“我這裡隻有水果茶。”言禮将溫水倒入紙杯中,蒸騰的水霧氤氲了他灰藍色的眸子,“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傅成接過泡着果茶的紙杯,指尖傳來的溫度與鼻尖萦繞的果香形成奇妙通感。
從西湖邊為素不相識的自己打傘時的匆匆一瞥到如今處處照顧他感受的無微不至。
言禮……對所有人都是這麼好的嗎?
他就像一陣和煦的清風,吹開了窗簾,帶來了陽光,把傅成細緻溫和地包裹在自己的溫柔裡。
他一坐下來,原本冰冷的辦公室突然就有了生氣和溫度。
“你不用太緊張,我不會吃人的。”言禮雙手交疊着撐在自己的下巴處,溫和地說道。
傅成聽着對方安撫的言語,在心底感到慶幸的同時,不合時宜的酸澀也湧上他的喉間。
自己隻是個微不足道的青訓生罷了。
雖然前幾天在外面跟他有一面之緣,但現在看來對方也完全沒記起自己。
他對青訓生都這般照顧,那對更熟的其他人……
“那麼,關于你今後在OTK的規劃……”言禮斂了笑容,認真地看向傅成,“你自己是怎麼想的呢?”
他不笑的時候,薄唇抿成一線,澈亮的眼瞳中也沒多少情緒色彩。
整個人看起來格外地冷漠,給人以無形的距離感。
“雖然你這次來試訓的是lol分部,但我們也不可否認你在pubg上的天賦和技術。”
“你現在是想要在lol中開始你新的征程呢,還是想在pubg這個賽場上繼續再闖蕩一番呢?”
“當然,對有天賦的人我們總是會多給點機會,你想兩個兼顧也可以。”言禮松開自己交疊在下巴處的手,繼續說道,“現在的lpl的新規定相信你也了解——職業選手需要在ldl打一個賽季才有在lpl上場的資格,我們可以把你先編入我們ldl隊伍的名單中,這個賽季你去打個五場就有上lpl的資格了。”
後面的話言禮沒再說下去,但傅成卻懂了他的意思。
傅成咬着下唇,低頭思考着。
說實在,讓自己放棄pubg這個賽場,他确實不太甘心。
因為年齡和一些事情的影響,他到現在都不曾正式在pubg的官方正式比賽中上場過。
“我能在pubg上取得了成績之後再轉戰lol嗎?”
傅成輕呼出了一口氣,用最平靜的口吻說出了最狂妄嚣張的話。
言禮聽着他的回答,低低地輕笑了幾聲。
前面冷靜說着大話的傅小朋友一看對方這反應,豪邁的氣勢一下子矮了幾寸。
雖然他有做到自己所誇下的海口的自信,但言禮會不會覺得自己……太過自大了點。
“小朋友,你可真貪心。”言禮半撐着身子站起,往他那邊靠了過去。
傅成看着面前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臉龐,腦袋放空,心髒在胸膛中毫無章法地亂竄。
“不過你有貪心的資本。”
言禮從他身側拿了一份文件放在他的面前,帶着笑意的聲音也随之落在他的耳畔。
“喏,合同,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好的。”傅成心下長舒一口氣,翻閱起了面前的合同。
OTK作為國内雖然不是那麼老牌,但是頂尖的俱樂部,這份合同不太可能會挑得出什麼毛病,所以在大緻翻閱了一遍後,他便翻到最後一頁,打算簽下自己的名字。
而簽字的鋼筆被言禮壓在手下,絲毫沒有遞給他的意思。
不明所以的他正想開口索要簽字筆,對方卻先開口問道。
“你是前幾天剛成年是吧?”
“嗯。”傅成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問這事是為了什麼。
“不需要再确認一下合同内容嗎,或者找其他人參謀一下。”言禮手中的銀勺敲了敲杯壁,輕聲地說道。
“可别輕易地把自己給賣了。”
傅成聽着這話,有點怔愣。
現在的招聘哪個不是先把人騙進來套牢再說,這……未免太不“資本”了。
想來OTK俱樂部全靠言禮的“零花錢”養着的這個流言也不是空穴來風。
“不用再确認一遍了。”
言禮聽到他這樣回答也不作強求,把手上的鋼筆遞給了他,眸色卻黯了幾分。
傅成接過筆,在合同的最後一頁潇灑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走吧,先帶你去宿舍。”
言禮确認無誤後,一邊把簽好的合同收到了抽屜中一邊說道。
“本來應該是領隊帶你去的,但今天訓練賽,他那邊應該走不開……”他拉上了自己辦公室的窗簾,跟傅成解釋道,“剛好我現在有空。”
言禮話音剛落,他的手機便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