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沖着傅成眨了眨眼睛，用口型示意傅成“稍等”。

不過在他把手機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來看了一眼之後，便按了靜音鍵把它重新放回了口袋中。

“走吧。”

傅成跟着站了起來，隻是手上還拿着那個一次性紙杯。

杯中的水已經見底了。

但傅成還是把它牢牢地握在雙手間，認真且固執，像是落水之人握緊着浮木那般。

“把杯子放下吧。”

言禮看着他對這一次性紙杯奉若珍寶的樣子，還以為是他喜歡這果茶的口味，掃了一眼今天泡的果茶牌子之後拍了拍傅成的肩膀說道。

“看起來這牌子蠻合你胃口，我到時候送你幾罐。”

但你不會再給我親手泡一杯了。

傅成内心失落地想着，念念不舍地把空杯子放在了辦公桌上。

“你的行李拿過來了嗎？”在走下樓梯的路途中，言禮問道，“如果還在酒店的話，我去開個車……”

“不用不用。”他連忙回答道，“我行李就放在下面。”

今天傅成感受到的“受寵若驚”多得都快讓他麻木了。

他在言禮的背後正大光明地用目光描摹着眼前之人的身形，使勁地眨了眨眼睛。

睜開眼睛之後，一切未變，什麼都沒消失。

傅成也說不上現在自己心中到底是怎麼樣的感覺。

像是自己一個經年累月的夢境，突然變成了現實。

目前之人突然轉過頭來，對還沒來得及收回目光的他露出個笑容來。

風撩起言禮的長發，有幾縷調皮的發絲甚至蹭到了他的手腕處，撲進了他的懷中。

對方的笑顔如晨鐘暮鼓般，一下子便震碎了他心中的夢魇。

他聽到在自己心上紮根許久的恐懼和忿怨摔落在地的聲音，也聽到了心上那些因被猜忌和孤立而結成的晶體開始碎裂的聲音。

在這一刻，他才像是真正地從往昔的陰影下邁出了一步，終于有了些許重回現實的真實感。

“502，你的房間。”

言禮拿着門禁卡刷開了宿舍區一房間的門，對他說着。

“好的。”

傅成回應道，把自己的行李搬進去後才擡眼掃視了房間一圈。

雖然在外面的時候就覺得“宿舍樓”裡的位置肯定小不了，但這兩室一廳寬敞明亮的房間……還是遠遠超出他的預期。

“喏，門禁卡。”言禮用食指和中指夾着門禁卡，舉到他的面前，“雖然房門的智能鎖可以錄入指紋或者人臉，但門禁卡還是要收拾好。”

傅成接過門禁卡，道了聲謝。

“你先休息一下，等下齊文浩會過來接你去跟以後的夥伴打個招呼。”

“哦對了，差點忘了說——歡迎你成為OTK俱樂部的一員。”

言禮倚靠在門邊，灰藍的眼瞳中倒映出少年的身影。

“還有……”

他走到門口，似是想起了什麼，止住了腳步。

“大家都蠻好相處的，你可以暫且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傅成怔愣在原地，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早已不見了言禮的身影。

家，這個對他而言無比陌生的卻又是朝思暮想的字眼，現下從認識還不到一天的人口中說出來，有種微妙的不真實感。

他躊躇地伸出手去，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照在他的手心中。

暖洋洋的。

—

言禮從傅成的宿舍中走出來之後，從口袋中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翻出通話記錄，撥了之前的未接号碼。

“嘟——嘟——”

他打了個哈欠，邊打電話邊往自己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電話鈴聲響了幾聲之後，電話接通了。

“手機靜音了，前面沒注意。”

“不用，我已經帶他到宿舍了。”

“可以，你看着辦吧。”

……

挂掉這個電話時，言禮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中。

“呼——”

他陷進椅背的刹那，西裝布料與皮革發出窸窣的歎息。

除去在飛機上偷來的幾小時淺眠，他已經快四十個小時連軸轉了。

言禮一隻手撐在自己的臉側，另一隻手去拿傅成喝過的那個一次性紙杯。

泡脹的果茶餘渣在杯壁上碰撞，發出粘稠且悶鈍的聲音來。

他玩似的搖了會杯子，覺得沒勁，又把杯子放到了桌上。

“不過他現在才剛成年，那兩年前……”

言禮像是想到了什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小崽子還真能诓人。”

伴随着一聲喟歎，一次性紙杯被扔到了垃圾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