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的身體比起他那還在放空的大腦來,顯然還是更聽言禮的話。
在那聲“别動”之後,他就像木頭人一樣定住了。
他看言禮傾身靠向自己,臉頰感受到了濕巾濕軟的觸感。
他的呼吸一窒,覺得有一股不可忽視的熱度從濕巾接觸自己臉頰的地方開始蔓延開來。
可明明濕巾是冰冷清爽的。
大抵是現下言禮離得近,且食堂燈光的角度正巧照在他仰起的臉龐上——
傅成能把對方的五官看得很清楚,甚至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
而後他才突然發現,言禮眼瞳的顔色并不是常見的黑色,而是晨霭般的灰色。
那灰色中竟然還摻了點藍。
像是晨霭躍入山澗。
“好了,這樣就幹淨了。”
言禮把傅小花貓臉擦幹淨之後重新坐了回去,把手中的濕巾疊好放到了使用完畢的餐盤中,随即才發現對方的臉像熟過頭的蘋果,紅得有些不太對勁,便開口問道。
“你的臉怎麼有點紅,是今天沒開空調太熱了嗎?”
現下是六月初,氣溫還不算特别高,加之午後食堂所在的建築又在旁邊大廈的陰影下,所以食堂中還算涼爽,便沒開空調。
“等下你可以去飲料區拿個冰鎮飲料。”言禮看他不回答,也沒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的好奇心,于是把自己的餐盤收拾了一下,起身道,“那我先回去開好空調等你們。”
他把落在臉頰龐的長發撩到了耳後,端着餐盤起身離開。
等到言禮起身離開了之後,傅成才像回魂了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臉蛋止住臉上還在攀升的溫度。
自己大概真的需要一瓶冰鎮飲料降降溫。
他這樣想道,視線在食堂中環顧着,忽略掉一旁全程猛幹飯完全沒擡頭的齊文浩,想找到言禮說的“冰鎮飲料”放的地方。
不出一會兒他就找到了——放在飲料區的最角落,一個傾斜着的、裡面盛滿了冰水的圓桶。
冰桶有半人高,桶身得一個成年男子張開雙臂環抱才能抱住。
圓桶被三角鐵質環扣着,挂在牆壁上的鐵支架上,桶中的冰水中浮着大量未融化的冰塊,其中置放着形形色色的飲料罐。
但是這個三角鐵環跟桶的大小比起來……是不是過于“渺小”了一點?
真的能挂得住嗎?
這就言禮這樣想的時候,有個人走了過去,從那冰桶中拿了一罐飲料,動作的幅度有點大,讓冰桶晃了晃。
支撐着冰桶的三角鐵環也随之在鐵架子上晃動了下,本來鈎着鐵支架的是鐵質三角的一個角,在晃動了之後鈎着鐵支架的變成了鐵質三角一條邊。
鐵質三角環果然不堪重負地抖了抖,帶着冰桶顫巍巍地往下滑。
傅成算了算自己與飲料區之間的距離,再看了看那桶往下滑的速度。
自己現在過去怕是接不住了,大概要辛苦食堂打掃衛生的工作人員了。
他冷靜無比地分析完,夾起一塊糕點打算放入口中。
但在他餘光瞥見即将要經過飲料區那個冰桶旁的人之後,他瞬間就不冷靜了。
被鐵質三角環帶着顫顫巍巍往下滑的冰桶旁邊,是端着餐盤向前走着的言禮。
傅成的腦中突然一片空白,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已經朝那邊奔了過去。
似是聽到了背後的急促的腳步,言禮淡淡轉過頭去,瞳孔猛地收縮——
傅成的手夠到了言禮的胳膊,但是由于他在沖過來的途中神智才回到身體内,導緻他沒有控制好自己沖過來的速度。
在衆人的目瞪口呆中,傅成和言禮重疊着一起摔在了地上。
言禮在身體失去平衡的時候嘗試抓住身邊的東西來保持平衡,卻好巧不巧地扯到了飲品台上的桌布。
裝着調制好的飲品的玻璃杯碎了一地,各色的液體也淋了他們一身。
言禮被傅成壓在身下,或許是當肉墊承受了兩人摔倒時大部分的沖擊,他臉色不太好,眉頭輕皺起。
傅成覺得自己大抵是做了件蠢事,但言禮沒被冰桶波及就好,畢竟那個冰桶的體型碩大,萬一砸到了對方身上的話——
他這樣想着,卻突然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自己怎麼沒聽到冰桶掉地上的聲響,那麼大一個冰桶砸下來,至少會發出點聲音吧?
傅成麻木地扭頭看向勾住冰桶的鐵架處,連接冰桶和鐵架子的鐵質三角環還在顫巍巍地向下滑動着,之後……滑到了鐵架上的一處凹槽中。
滑到了鐵架上的一處凹槽中……
之後——“咔——”地一聲,鐵質三角環卡到了下面凹槽中——而冰桶隻是晃了晃,幾乎能稱得上是紋絲不動了。
竟然——卡、住、了?
這到底是什麼反常理的設計?
傅成難以置信地盯着那輕晃了幾下的冰桶,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他莫名覺得自己被一個冰桶給算計了。
還“算計”得不輕。
不過,自己手掌下這溫熱軟棉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