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江月無奈一笑:“這與他是好人壞人并無幹系,江湖上有些遊俠兒行事向來隻憑一己好惡,面對無辜百姓時或許會手下留情,可若他們面對的是一國公主呢?”
朱蘭亭心頭一凜,心想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江月見她默不作聲,想來帽子底下也不會藏着什麼欣慰表情。
“蘭姊姊,你聽了别不高興,其實百姓的日子真是不太好過的。”
北陽河畔風景秀美,眼前景緻皆是一派祥和。
百姓的日子能有多不好?
陳江月似乎知曉她在想些什麼,輕聲解釋道:“山東地界乃齊魯糧倉,加之運河遍布漕運興盛,南北貨物往來必經此地,是以我們身處這裡,尚感覺不到民生之艱難。可世上并非處處都像這裡,有些地方……百姓過得極苦,那都是你無法想象的。”
陳江月俯身趴在欄杆上,姿态輕靈地望着河水滔滔:“當然,這也不幹你的事,如今這天下都是男兒當家,他們自己沒把差事辦好,又哪來的臉面去責怪女子。隻是有些江湖遊俠卻未必這麼想,他們仗着身懷武藝,時不時就想出口惡氣……千人千面,知人知面不知心,萬一周圍還有什麼賊人眼線呢。總之為保平安,咱們還是小心點才好。”
朱蘭亭見陳江月言辭懇切,面上也是誠摯表情,不由陷入沉思。
……
史良翁轉眼就忘了陳江月剛才同自己生氣的事,此刻正在碼頭與肥貓王公依依不舍地惜别。
王公用胖手抹了抹臉:“哥哥走好,哥哥以後還要再來啊!”
“你也多多珍重,我給你的藥丸記得吃,吃完再按我給的方子抓藥。”
“是,是,小弟莫不能忘!隻是以後不知要去哪裡才能再見到哥哥了。”王公忍不住淚眼婆娑。
史良翁大手一揮:“哭哭啼啼的像什麼話,有緣自會再見的啊!”
王公情感充沛,史良翁卻是個沒心肝的,瞧見陳江月一行人緩緩下船,立刻抛下哭唧唧的肥貓拔腿追了上去。
“嗳!妹子,剛才我還沒來得及與你好好說一說那張藥方。”
陳江月早就不氣了,畢竟求醫無門已是過去的事,先前向史良翁求診也不過隻是往日積習罷了。
她方才雖是真的動怒,可很快就回過神來自己早就已是有藥可醫之人。長秋道人給的治病錦囊還在包袱深處躺得好好的,隻等抵達蘇州便可拆開救治己身,又何苦再像原來那般厚着臉皮四處求醫問藥?
是她自己一時糊塗了。
陳江月笑嘻嘻地說:“老翁,你莫要再提剛才那荒唐事,不然我可要與你翻臉。若你乖乖閉嘴,我還能不計前嫌地請你吃一枚剛出爐的鄭母燒餅哩。”
鄭母燒餅乃青州名産,王公指點了一家最地道的鋪子,陳江月一行人在船上每日隻啃幹糧,早就等不及下船以後好好打打牙祭。
“什麼鄭母燒餅、鄭公燒餅,全加在一起也抵不過我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奇方!”
陳江月怒道:“休要再說廢話!先不說你這藥方究竟有多荒唐,單就是貌美男子這一條便叫人無處去尋。你自己睜大雙眼瞧瞧這滿大街的青壯男兒郎,有哪一位的顔色能像你所說的那般俊美無俦到令我藥到病除?你這老翁當真可惡!”
史良翁急得直跳腳:“啊喲!你這小女娘怎如此刁鑽?我開的方子真是對症的啊!你莫要與我咬文嚼字,俊美男子不過隻是一個統稱,正所謂各花入各眼,合你眼緣的才會是你的良藥。老夫又不知你喜歡哪一款,如何能在大街上幫你尋到?”
他不禁頓足捩耳:“難啊,難!若是不能幫你找到心儀郎君,你指定要罵我方子不對,毀我英明事小,可說我醫術不行,我卻是萬萬不肯認的!”
陳江月被他煩得很了,張嘴就罵:“就不對就不對,什麼破方子,能有用才有鬼呢!你燒餅到底還吃不吃,不吃我就走了,如今我腹中空空本就惱得很,哪有閑工夫聽你在這兒胡扯!”
史良翁這幾日肚裡頭隻有酒,早就餓過了頭,一聽她要走人立刻瞪大眼睛急道:“吃吃吃,白食豈有不吃之理,何苦為難我的肚子!”
說完便屁颠颠地跟在她們後頭,走到一半卻忽然停下腳步。
見他這樣磨蹭,陳江月又想罵人,心想這還有完沒完啦。史良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處,回過頭來急切地說:“你快瞧那兩位郎君,我看他們實是有些美貌在身上的啊。”
橋下不遠處确實有兩位男子各牽一馬一前一後,領頭那位作劍客打扮,見陳江月朝自己的方向看過來,竟勾起嘴角沖她笑,末了還朝她揚了揚下巴。
一旁的史良翁将一切盡收眼底,悠悠問道:“這位挑剔的小女娘,那位小爺總能入得了您的青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