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無怪你的意思。”宋莺莺歎了聲氣,抹去臉上的淚痕,眼底深的仿佛化不開的濃墨,柔聲繼續說道:“我雖初至宮中,可也是知道拜高踩低那一套的。我身份尴尬,連累了你們也擡不起頭……莫說是太子妃,稍稍有點頭臉的咱們都得罪不起。”
宋莺莺頓了頓,覆上映荷的手背,她的手略有些抽顫,昭顯了并不平靜的心緒。
“隻是往後莫要尋趙公公了。人心莫測,這回是幸好無事,若是下次走漏了風聲,便是與人結仇,她們想動我尚要思量三分,可你和芙蓉的處境危險,旁人也不會心慈手軟,還是保重自身吧。”
映荷聽在耳中,細想下來才後怕。
她一介孤身宮女,就算是悄無聲息地死了,也沒人會在乎,更别提有人會細探。
隻是……
感受宋莺莺覆在她手上的溫熱,已然僵硬的肢體方才有了些知覺,她立馬跪下,垂着腦袋我,強作鎮定回話
“奴知曉了。”
她此行并非要博得謝逐的歡心,隻是為了那最終的目的不得不讨好謝逐。
但她也絕不容許身邊人皆是旁人的傳聲筒。映荷芙蓉二人,敲打了映荷,芙蓉是沒主意的,慣來亦步亦趨,倒也算省了事。
宋莺莺見她識趣兒,這出戲便算是成了,也不再一味怯弱害怕,隻強扯了唇角苦笑道:“想來長雲也已将話帶到,依明月公主的性子怕恨不得立馬就來這兒興師問罪了,咱們且出去避避吧。”
恰如宋莺莺所想,謝明月怒氣沖沖到扶搖院時,院裡院外已是人影全無。
謝明月愣愣地看着空無一人的院落,火氣在來途其實已經消了大半,卻仍是顧着臉面,下令命人去尋。
很快便有宮人來禀宋莺莺主仆往禦花園去,謝明月輕哼一聲,卻是隻領了長雲一人前去。
禦花園雖說風景好,卻偏僻。
自前些年興建明園後,後宮衆人都好往明園遊玩,那邊既寬敞又時新,久而久之禦花園便鮮有人至。
謝明月也許久不來禦花園,年幼時驚歎的一步一景如今也隻覺泛泛。
“公主,若是尋到宋娘子,您待如何?”長雲跟在謝明月身後,試探問道。
聞言謝明月一愣,她找到宋莺莺,要如何呢?
好似沒有想過。
隻是、隻是......這公主教習可不是她想撂攤子不幹就不幹的!
“唔。”謝明月假作沉吟,偏過頭壓低了聲惡狠狠說道:“她敢不給本宮面子,本宮自然有法子好好罰她!”
長雲瞧着她裝狠的模樣,心裡忍不住松了松,看來公主并沒有真的想為難宋娘子。
身為公主的貼身宮人,她一心一意隻想着公主能好,自然也不希望她與宋娘子鬧得太難看。
畢竟如今宮裡都知曉,這位在太子殿下心中的份量,雖比不得兄妹之情,卻也不容小觑。
而此刻的宋莺莺卻并不知曉謝明月居然追到禦花園來尋她。
透過假山石,她正好将隐秘之處的一幕盡收眼底。
——有一衣着瑰麗,妝扮雍容的女子正垂首而立,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一幅奴顔媚骨的模樣。
宋莺莺也是認識她的。
是淑妃娘娘。
竟也是李複安插在宮中的棋子!
宋莺莺聽不清他們的談話内容,隻遠遠能窺見李複面色不虞,沒多久淑妃瞥了眼四周就離去。
李複作勢也要走,宋莺莺卻聽見身後來了腳步聲,順聲望去是尋來的謝明月。
“你——唔!”
謝明月正要出聲,宋莺莺瞳孔一縮,不想被李複發現多生事端,箭步上前就捂住她的嘴,順勢躲進兩處假山的縫隙裡。
謝明月隻覺胸膛裡那顆心跳得極快,從未有人與她貼得這般近,鼻尖都萦繞了香香軟軟的氣息,好似雨後清晨垂露欲滴的花香。
一時竟忘記了反抗。
不知過去了多久,可能是一盞茶,也可能是半柱香的工夫,宋莺莺才松開手,手心濡濕,似有水汽,不知是謝明月呼吸間的水汽,亦或是自己緊張出了汗。
“哎、哎,你怎麼了?方才那是李二郎君……為何要躲?”
謝明月看着宋莺莺面白如紙的慘淡臉色,不自覺地放緩了聲音。
宋莺莺思緒萬千,聽她說話感覺向天外之音,飄忽不定。
直到手臂被戳了戳才回過神,偏頭瞧見一雙擔憂卻又别扭的雙眸中。
明月公主鐘情李複這事她早就知曉的,甚至還将此事透露給李氏,意圖脫身。
不能讓明月公主知道得太多,她畢竟是皇室,縱然她想絆倒李複,此刻時機卻不對。
她立足不穩,雖有謝逐的寵愛,但想起那杯毒酒就知此人陰晴不定,城府極深。
說不好未傷李複分毫,還把自己搭了進去。
至于謝明月……
“多謝公主關懷,我無礙。隻是聽聞太子殿下不願公主與李二郎君接觸,才多有冒犯,請公主勿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