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重衣領着她直出冥王殿,生怕慢了一步,周绮要跟過來。
盡早出發也是姜浮玉所想,隻是棠清遇襲背後藏着太多秘密,緩了緩壓抑的心情,她主動開口問:“她的傷,冥王殿下可看出什麼路數?”
“路數啊?”羅重衣掰着指頭數給她聽,“三五把劍将肩膀捅了個對穿,本命靈骨被震得七零八碎,識海中毒至今未解,經脈逆行,修為全失,你覺着會是誰幹的?”
她說的每一句都化作一把刀,在傷口反複磋磨,姜浮玉五指握緊成拳,她不敢想象棠清經曆了多大苦痛,對方手段陰毒,就沒想過讓她活下來。
她沉聲道:“總會一個一個将他們揪出來。”
“場面話誰不會說。”羅重衣笑了聲,半是疑問半是嘲諷,“棠清不是新任妖王嗎?她遇刺時你們這些忠實屬下沒護着?”
姜浮玉黯然低頭,“出事那夜,主上收到密信,獨自外出。”以至于發生的事,無人知曉,哪怕知道身邊有叛徒,他們也找不出來,一切隻能等找到棠清。
“行了,别哭喪着臉,至少你家主上還有得救,不是件好事麼?”羅重衣眼神凝了凝,手裡掂着四象令牌,帶着她穿過太虛結界。
“你說的生機,到底是什麼?”
羅重衣賣了個關子,“到時候你自會知曉。”
外頭是白日,光線刺眼,她眯起雙眸,四處搜尋,“你家主上的金翅鵬鳥呢?讓它送我們去熒惑海。豹尾明明說它藏在附近,奇怪,怎的不見了。”
雁過拔毛,挾姜浮玉相助,連坐騎也不放過。看在她能救棠清的份上,姜浮玉好脾氣忍下,喚出鵬鳥。
羅重衣不客氣,飛身踏上鵬鳥的背,姜浮玉随後,拍拍它的脊背,“送我們去熒惑海。”
鵬鳥振翅高飛,風聲烈烈,陽光穿過雲層,照在她們身上,幽冥界隻有月光,羅重衣翻出把傘遮光,閉目養神。
傘面以九天玄女的錦緞織成,每當陽光普照,折射出細碎的七彩光,由此得名流光。姜浮玉眼神停留在流光上,心中感歎它的精美。
感覺有道目光落到身上,許久不挪,羅重衣不自在地睜眼,瞧見姜浮玉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癡迷地看着自己,越發不自在,索性拿傘擋在她們之間,心道,這直勾勾的眼神,姜浮玉對棠清,是單純視作主上嗎?
鵬鳥飛出幽冥界,至妖界境内,一路山巒湖泊,風光變幻,高處望去一覽無餘,姜浮玉想起棠清的壯志,人被打得半死不活,卻放言要成為下一任妖王。
她确實做到了。
羅重衣側頭便看到姜浮玉嘴角上揚,對着空氣,眉眼裡都帶着笑意,反常極了。
發覺她在看自己,姜浮玉笑容便收斂起來,“快到了。”
“行。”羅重衣坐起,伸直腰,聲音懶散,“難得偷得半日閑。”
有過先前相處,在姜浮玉眼中,這位冥王殿下,在她的一衆下屬面前主上的架勢十足,私底下随意得很。不過也能理解,棠清曾說過,身為主上時,多少該掌握些禦下之道,或許是自己不算她的屬下,她沒有顧忌。
鵬鳥在熒惑海附近的山落地,因歸期不定,姜浮玉讓它先行回妖界。
轉眼間羅重衣換了身裝束,銀簪束起半披散的長發,腰間玉箫不見蹤迹,她擡手摘下面具,露出完整的一張臉。
姜浮玉不悅皺眉,忍了一路,終于開口問:“你要頂着主上的臉到幾時?”
棠清的臉,羅重衣的性子,總令她想起被她騙得團團轉的那幾日。
羅重衣看她一眼,搖搖頭,眼神憐憫,“前幾日我還誇你聰明人,原來是個傻的。”
“下落不明的妖王帶着屬下現身,消息傳出去,你說他們會不會按耐不住,再次出手?”
“你為何要這麼做?”
“有時候,不要聽一個人說了什麼,而要看她做了什麼。”
姜浮玉沉思片刻,臉色變了又變,羅重衣帶她來找棠清的生機,引出暗中叛徒,她要幫妖界。姜浮玉打心底不願信這個猜測,羅重衣是個狡詐的女人。
看樣子她是猜到了,羅重衣款款一笑,唇角上挑,氣質與棠清别無二緻,姜浮玉擡眸見到,一時恍了神,腦海閃現和她一起在酆都的畫面。
“不用謝我。姜浮玉,你這回能保護好你的‘主上’了罷?”
幽冥界那出戲,還未結束,她們要繼續演下去,是她過多糾結,姜浮玉抛去雜念,認真道:“能。”
“那便啟程,先去找塊進入自在市的敲門磚。”
熒惑海地處妖界和人界邊緣,上古神魔大戰,隕落後形成一方天地,世人稱為熒惑,是四界最為神秘危險之處。
熒惑海危險,因着尋常仙家妖族不願靠近,久而久之聚集了許多窮兇極惡的妖族和堕仙,自稱“自在市”。
要想進入自在市,需奉上“見面禮”。
“嗯,這頭妖獸就不錯,道行不淺,吞吃人族一家三口,殘害兩名無辜妖族,死了不算冤。”
幽冥界掌生死,冥王殿下能說出它的惡行,姜浮玉沒有懷疑,“殿下可看得出我手上沾了多少性命?”
姜浮玉在幽冥界還好好的,一出來羅重衣感覺她腦瓜都不靈光了,遞了個嫌棄的眼神,“我胡亂編的,殺它也算師出有名。”
十殿閻羅座下那群判官才記這些,她又不是閑得沒事。
“這…”誰能往師出有名這上頭去想?四界之内,實力為尊,隻要不是放在明面上的滅族屠殺,仙界不會幹預。
姜浮玉抿唇,在心裡記下羅重衣胡謅的毛病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