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重衣歎氣,認命般躺平,露出雙眼睛,“别掙紮,再往下是海沼,陷進其中更麻煩。這些草吸足靈力會自己松開,如今隻能等着。”
“?”姜浮玉就是塊行走的靈石,靈力不竭,她表情複雜,“殿下早知有這一劫,帶我來…喂食?”
“可以這麼說。”四周昏暗壓迫,她閉上眼,“世人傳言都說熒惑海有去無回,實則不然。我娘親曾為求藥來過一次,我兒時聽了許多驚險故事,回想起來,都是她們在熒惑海中的親身經曆。”
能從熒惑海安然離開,絕不是等閑之輩,姜浮玉卻從未聽說過羅重衣的母親,她順着問出口,“我開靈智後久居深山,殿下的娘親是…?”
“這是隻有至親能知道的秘密。”羅重衣睜眼看她,眉梢輕挑,露出戲谑的笑容,“姜浮玉,你想知道?”
姜浮玉被豎捆着,觑一眼她,“若算上我未開靈智修煉的時日,我長殿下幾百年,勉強能稱得上殿下的姐姐,但浮玉身份低微,倒不敢僭越了冥王殿下。”
調戲不成反被占便宜,羅重衣咬牙,“我倒是忘了,你能言善辯。”
姜浮玉抛出個謙虛受誇的眼神,問:“令堂如何擺脫的這些怪異水草?”
羅重衣道:“我娘親随身納戒裡裝了一座山的上品靈石,悉數喂給它們了。”
她記憶最為深刻,因為師姐們說她居住的殿宇前本還有座山,她的娘親挖走靈石,生生将一座山鏟平了。
“倘若沒遇上你,我倒會用同樣的法子,不過幽冥界不産靈石,我想我還要去妖界借點靈石,我們有緣的話,還是會碰上面。”
這是她做得出來的事,姜浮玉語塞,自己也算保全了妖界一座靈礦?
她有一會沒出聲,羅重衣問:“你和棠清認識多久了?”
“記不清了。”
“那你們在妖界過得如何?”
“有褚鸢在,不如何。”姜浮玉不願過多提及棠清和妖界,有意避開她的攀談,偏生羅重衣不停嘴,“褚鸢是該死。四界有序,互不幹擾,但若她沒發動戰争,我也沒理由殺她。”
姜浮玉好奇心起,“你殺的她?我忙着尋人,顧不上她,還以為她遁逃到哪處深山了。”
褚鸢死了,棠清會高興的吧?或許也會因未能親手殺她而不甘。好歹算一樁心事了卻,姜浮玉看向羅重衣,她躺在水草中央,雙眸合上,與對戰夔牛的鋒芒截然不同。
細看又看出不尋常,她的眼睛不是休息時安然閉上,而是緊閉雙目,眉心皺成“川”字,右手捏住一截草不放。
羅重衣她總不可能害怕了吧?姜浮玉頓了頓,主動開口道:“我替主上療傷,對大局知曉不多,殿下同我講講?”
羅重衣沉吟須臾,“褚鸢活着,仙界和妖界又要重蹈萬年前的覆轍,仙妖勢不兩立。幸而棠清站出來主事,上書陳情,捉拿逆黨押送天庭。所以新妖王隻能是棠清,褚鸢她必須死。”
姜浮玉适時接話,“可惜主上受暗算,至今未醒,妖界各方勢力一團糟,再晚些,妖界再出個效忠仙界的新妖王也說不定。”
“姜浮玉,你不是知曉不多嗎?”羅重衣猛睜開眼,和她的視線不經意碰撞上。
她看了多久?羅重衣目光審視,姜浮玉并不躲閃,眼神裡含着包容,探究,又不失柔和。她在套話,卻不怕被拆穿。
往大了說,她以妖族的身份,探聽仙界政務,羅重衣不必回答。但羅重衣沖姜浮玉笑了笑,給了她一顆定心丸,“妖王隻會是棠清。”
接連兩次笃定的回答都出自羅重衣的口,姜浮玉默了默,盯着她,“我是否可以理解為,殿下和我是同路人。”
仙界和妖界都在找棠清,兩邊的勢力心思各異,羅重衣救下棠清卻未上報,未嘗不是為棠清考慮。
一陣不長不短的沉默後,羅重衣說:“可以。”
“多想殿下。”姜浮玉真心實意地說。
兩人這般聊着,身上的束縛逐漸松去,煩人的水草躺在泥沙中,羅重衣站起,舒展身體,“穿過這片,往…”
她轉了一圈,手指了一圈。
她忘了。太久了,她記不清,如同記不得許多人一樣。
最笨的法子,她們随便選一處走,但她們不知熒惑海有多大,哪邊坎坷哪邊順暢,也不知道走錯的後果能否承受得起。
“往東走。”羅重衣定下後,側頭看了眼,姜浮玉沒錯過她眼神,前邊安靜黑沉,看不到盡頭。
姜浮玉試探問道:“殿下停下,可是需我在前探路?”
“不必。”
即便她說不必,姜浮玉依舊側身向前兩步,“殿下在後面為我指路便可。”
羅重衣輕瞪她一眼,真的落在後邊。
環視左右,水下景色大同小異,難辨方向,姜浮玉不禁問:“殿下當真記得路?”
“不記得便不走了嗎?”羅重衣不耐,拿玉箫戳了戳她的肩,催促道:“不要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