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西把轉化藥交給福萊特夫人的時候,還特意給了她一張特殊的名片,叮囑道:“請您一定要讓路易斯先生要收好這張名片,并告訴他:除非到了真正要緊的關頭,否則不要輕易使用這張名片。”
“這不是你們公司的名片嗎?”福萊特夫人問。
“對,這張名片裡有一個一次性通道,可以将路易斯先生傳送到我們公司的交易大廳。”納西說道:“就當是我對你們的售後,以免未來出了什麼狀況,你們的問題得不到解決。”
福萊特夫人對納西的話感到莫名其妙,因為他們家族跟願望公司簽過互利互惠協議,協議規定:但凡有他們族人居住的地方,願望公司在當地必須至少要派遣一位願望使者駐住,并且該願望使者有義務為那裡的永恒族人提供跟交易有關的一切服務。
不過福萊特夫人還是收下了,以防萬一,她問道:“如果日後路易斯要跟你們做交易,要你們為他消除他身上的轉化,你們會跟他做這筆交易嗎?”?
納西是個實誠人,一點都不帶欺瞞的,他回答道:“大概率會,如果他找的交易對象不是我的話。”
接着,納西又補充道:“你是知道的夫人,在我們公司,一款服務是一個價格,你隻付了一款服務的費用,那你肯定就隻能享受這一個服務了。”
“不過我倒是可以以個人名義再贈送你一套為期一個月的心理疏導服務——如果你能等到春日宴結束再轉化路易斯先生的話,那時我會有一個月的休假,如果你不介意,那一個月我可以全天候地陪伴路易斯先生,開導他并為他提供一切他需要的幫助。”
“……”
“你可以放心地把路易斯先生交給我,我在E區的私立大學進修過精神醫學的相關專業,我有心理醫師執照,并且我也曾在一家私立醫院做過一段時間的心理醫生。”
福萊特夫人同意了,但她卻并不是很相信納西有本事能讓她的寶貝兒子變得不再陰郁孤僻,在很早很早以前,在路易斯還在上中學的時候——那段時間,可能是青春期的緣故,路易斯有很強的自我毀滅傾向,為了留住這個痛苦脆弱的孩子,福萊特夫人請過很多精神和心理方面的專家,她是藥物療法也試過,心理療法也試過,但總體來講,結果都不怎麼讓人滿意。
最後,福萊特夫人為了省事,也為了能最大程度地控制住路易斯的“病情”,她請醫生給路易斯開了幾種價格最貴、同時療效也是最好的抗抑郁藥物。
事實證明,那些藥的療效确實好極了——因為路易斯吃完藥能睡一整天,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時間感到痛苦并傷害自己了。
一開始路易斯當然想過反抗,他覺得自己隻是對一切感到厭煩和痛苦,并不是真的生病了,但在他強行給自己停了一段時間的藥後,他又開始用小刀劃自己的胳膊,并且這次還伴随着非常嚴重的厭食症——整整一個月,他一口飯都沒吃,當然他也是真的吃不下去,那些由仆人端過來的美味食物:
隻要是肉,哪怕仆人們在做飯時已經非常細緻小心地處理過了,他還是覺得很腥,甚至有的肉他還能吃出臊味;
而蔬菜,無論他吃的是什麼蔬菜,他都覺得自己像是在嚼蠟燭,哪怕他的母親和姐姐兄長們都覺得這道菜鮮美極了,他就是吃不出任何味道,甚至都吃不出菜的口感——甚至,無論他吃了什麼,或者喝了什麼,他都會在這之後因為嚴重的消化不良而拉肚子——每次吃完或者喝完東西都是這樣。
站在一個對于人類來說比較客觀的角度,路易斯确實是病了,但站在路易斯的角度,他卻從始至終都是清醒的,甚至因為身體和精神上的痛苦,可以說他正處于一種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狀态,他的性格尖銳到了極緻,他的身體也消瘦到了極緻;
他不覺得饑餓,但他的身體卻因為嚴重缺乏營養而嚴重體力不支;
他又開始像之前那樣不停地沉睡,隻是這次是因為沒有體力,他一站起來、或者稍微活動那麼一會兒,他就會感到頭暈眼花。
那時的路易斯就像一朵明明還在綻放,但渾身已經布滿了枯萎紋路的花朵。
為了保住這個自己最心愛的孩子,福萊特夫人忍痛把路易斯送進了當地最好的療養院。
人生就是傷害、眼淚和互相折磨。
這便是當時對于這個大家庭裡所有人最直觀的寫照。
不過好在一切磨難終會停止,在路易斯從療養院裡出來後,在大家又經曆了非常痛苦艱難的幾年後,一切終于又回到了正軌。
路易斯徹底告别了青春期,也徹底告别了學校了,他在家裡無所事事(這是福萊特夫人的原話,其實路易斯隻是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看書)地過了幾年,接着就到了可以娶妻的年齡,福萊特夫人千挑萬選地為他找了一個家族裡所有人都對此感到滿意的老婆,然後,路易斯新一階段的人生似乎就開始了——但事實上,無論是生活還是人生,一切照舊。
很快,春日宴就結束了。
在跟公司報備好後,納西的休假就正式開始了,他也如約前來福萊特家為路易斯做心理疏導。
但說是心理疏導,其實就是找個人為他的假期賬單買單。
“你好,路易斯先生。”納西熱情地握住路易斯的手,非常自來熟地向路易斯介紹自己道:“我叫納西,是你們小鎮的現任願望使者,不過我現在正在休假,因為想在假期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做做,所以在經過你母親的同意後,我來這兒做你的心理醫生了。”
聽到“心理醫生”這個詞,路易斯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但很快就又舒展開。
“你好,納西先生。”路易斯客氣地回應道,“請問接下來你是要住在這裡嗎?”
“因為明天早上我就要出發去我朋友的島上參加一個私人的文學品讀會,我會在他那裡小住一段時間,所以接下來你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見到我。”
“哦,那沒什麼,”納西一點也不在意,就跟聽不出來路易斯的話外音一樣,他說道:“我對文學也很感興趣,而且我早些年讀過很多書,甚至有一些是出版于聯邦成立之前的——算是一些禁書吧,這些書現在已經徹底絕版了——如果你不介意,作為你的心理醫生,我可以跟你一起參加那個文學品讀會。”
但路易斯想都沒想就拒絕道:“不好意思,雖然我對你說的這些書很感興趣,但這個文學品讀會僅限我們詩社内部的成員參加——你懂的,都是一些高傲自大、目中無人的富家子弟,各個都是那種毛病一大堆的人,他們最不喜歡外人打擾他們的清淨了。”
納西看出路易斯的戒備心不是一般的強,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身上似乎根本就沒有任何被轉化過的痕迹——但早在昨天,福萊特夫人就告訴納西,路易斯已經服下轉化藥了。
不過納西并不認為路易斯有能力發現,先前他母親讓他服下的是能把他轉化為吸血鬼的魔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