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做limoncello的檸檬”,老太太指着一棵樹驕傲地介紹。
她摘了個果子削皮,讓姜雪直接啃。
姜雪酸得眯起了眼,老太太又笑着往她嘴裡塞了塊蜜餞。
她開始跟着遊人,沿着狹窄的石闆路向上走,不時停下來拍攝那些色彩斑斓的房子。
半山腰有個觀景台,從這兒可以俯瞰整個小鎮。
陽光下的波西塔諾美得不真實,仿佛遺落在人間的童話世界。
遠處,一艘艘遊艇在海面上穿梭,白色的帆如同自由翺翔的海鷗翅膀。
在這片藍天碧海之間,她找回了久違的平靜。
第三天,姜雪選擇在那不勒斯市區閑逛。
平民表決廣場有一大片巴洛克式建築群,它們被太陽鍍上金邊。
她駐足在聖方濟各教堂的陰影裡,她撫過斑駁的立柱,仿佛能觸到波旁王朝時期貴婦們裙擺掠過的痕迹。
她還買了那不勒斯王宮門票,租了個講解器慢慢逛。
她看着王宮鏡廳的鎏金紋飾,想起研究生時期讀的那本《意大利文藝複興藝術史》。
她的午餐是在老城區一家不起眼的小館子解決的。
她小口啜飲着産自維蘇威火山的白葡萄酒,看着店主手揉面團,不由地想起外婆擀餃子皮時的背影。
飯後,她本計劃着再去附近的街區逛逛。那裡有着球王馬拉多納的巨幅塗鴉,是足球迷必去的朝聖地。
然而,意外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她才剛走出餐廳沒多遠,街上的人群忽然騷動起來。
三三兩兩的人群開始聚集,有人舉着“Basta precarietà!”(停止不穩定工作)的标語牌,有人高聲喊着她聽不懂的口号。
她逐漸意識到,自己竟然遇上了那不勒斯大罷工。
起初,她隻是好奇地站在一旁觀察,但随着時間的推移,示威的人潮從四面八方湧來,彙聚成一股洪流。
警笛聲此起彼伏地響起,警察開始出動維持秩序,但場面很快就失控了。
警民之間爆發了沖突,喊叫聲、推搡聲、咆哮聲此起彼伏。
她想盡快回到民宿,卻被憤怒的人潮裹挾着,身不由己。
激烈的推搡如暴風驟雨般襲來,她感受到無數陌生的肩膀撞擊着她的身軀。
突然間,她腳下一個趔趄,重重摔倒在冰涼的石闆路上。
疼痛瞬間席卷全身,她的膝蓋和手掌都擦破了皮。
所有人都沉浸在情緒宣洩中,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處境。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被踩踏時,一隻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Grazie……”她下意識地用剛學會的意大利語道謝,擡頭卻撞進了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
他下巴上冒着一層青胡茬,領口還沾着咖啡漬,看上去有些狼狽。
不等她反應過來,燼野已經拉着她的手,快速穿過混亂的人群,躲進了旁邊的長廊。
他沒有給她任何發問的機會,隻是突然用力将她抱在了懷裡。
這個擁抱,帶着顫抖,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我找了你好久……”燼野滾燙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窩。
“我動用了所有能想到的辦法,才查到你來了這裡。我立刻就過來了,你知不知道那不勒斯有多少家酒店……”他的話語斷斷續續,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石頭砸在她的心上。
她沒想到,他竟然會追到這裡。
一時間,她忘了所有反應,隻是僵硬地任由他抱着。
他聲音漸漸哽住,溫熱的液體順着她脖子往下流,“姜雪,你不能這樣對我的,上次你不見了十年,這次又……”
這句話如同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心底那扇緊閉的門。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在意她,在意到可以跨越千山萬水來尋找。
她的眼眶也濕潤起來。
她擡起手,主動回抱住了他緊繃的身體。
燼野愣了愣,顯然沒有料到她會有所回應。
他猶豫了一下,伸手撫摸着她的頭發。
他的動作輕得如同在觸碰珍貴的藝術品,仿佛用力過度就會驚醒這個美好的夢境。
然後,他俯下身,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他用拇指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嘴角扯出個笑容:“我在這裡,以後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耳邊依舊是嘈雜的人聲和警笛聲,但她聽着他的心跳,内心升起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在這個陌生的國度,在這條古老的長廊下,她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那不僅僅是一個肩膀,更是一個願意為她對抗全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