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牙人老丈哪裡見過這種場面,當即捂着黑白眼驚吓地合不上嘴,漸漸明白過來,噗通一聲跪下鼻涕橫流哭道:“殿下饒命!助教③有眼無珠也!還請殿下莫要怪罪!”
勢利眼的東西,方才可不是這樣的!沈璃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一句。
“此人年紀大了,恐怕不能勝任,賞些銀錢且退下罷!”蕭玉宸并未理會牙人,隻是喚來貼身侍衛吩咐道,“随風,再去尋個市井牙人,千萬仔細查驗品行,莫讓京中百姓寒了心去!”
牙人是緊俏難得,求都求不來的閑職,多少人盯着等位呢!
“是,殿下!”那侍衛随口應下,便拖着鬼叫哭嚎的牙人出了門去。
接着一行人來到食肆門前,此時暖陽破雲,廊檐上的積雪融化滴落聲聲。
經曆了一場徹骨的冰天風雪,旁邊的紅梅花團錦簇,抱以馥郁的馨香,花枝綻放得愈加燦爛,在白雪的映襯下,铮铮傲骨更顯朗烈。
啪嗒一聲,落下的鎖被人打開,沈璃立在食肆門前,擡頭望着前方,仿佛心境也不似從前那般,氣運也許從那一晚,贈梅伊始,便發生了改變。
“飯館要開張了!”她喜上眉梢難掩激動,望着檐下的兩隻喜鵲,想到那晚偶然相逢之人對她的贈言:如同錦鯉,事事順遂!心中暖意更甚,便回頭對着太妃道,“母親,就叫‘錦鯉食肆’如何?”
太妃頑皮一拍掌心,連歎三聲:“好好好!錦鯉祥瑞好運連連!”
接着又回頭對着蕭玉宸道:“對了,宸兒,下了朝既無事,不若領着侍衛們,去幫璃娘采買開店所需的物什!”
“什麼?!”沈璃進門的腳步登時頓住,回過頭瞧見東平王面具下同樣僵硬的唇角,急忙退回來拉住太妃小聲道,“母親,這開店是我的事,麻煩别人不好罷?”
“别人?”太妃抖抖袖口,故意對着某人說得大聲,“若宸兒算作别人,可還有什麼值得托付依賴之人?男子漢大丈夫,他不出力氣誰出力!”
這話糙理不糙,蕭玉宸面色雖有不滿,既是長輩吩咐,卻也隻得耐着頭皮去辦,如今朝廷重文輕武削減官職俸祿,這手底下的侍衛皆出自軍營
隻是這戰場上,個個能以一敵百的大人物,如今倒是給這食肆做起免費的幫工來了!
真真是大材小用!
沈璃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侍衛們卻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躍躍欲試,隻聽沈璃許諾親手做吃食來犒勞他們。
蕭玉宸瞧着這群熱血侍衛們,忍不住低聲咒罵一句:“沒有骨氣的東西們!”
話剛說完他的頭頂,便倒黴地哐當砸下來一大盆花。
眼看這老虎要發威,侍衛們吓得連忙收斂神色四處逃竄着幹活去了。
這時街巷有賊人奪老者錢财,不等那賊人得意逃跑,隻聽一聲冷劍呼嘯而過,半隻胳膊瞬間落了地,蕭玉宸提劍上前一招将人制服,及時救下那路中央啼哭的小兒。
小兒卻被他吓得哭得更大聲了、
沈璃:“......”
錦鯉食肆的金字招牌門匾挂上,熱鬧叫賣繁華的汴京大街,管理集市仗義出手的修羅将軍,與街角一樹盛放的紅梅,構成一幅鬧市的平凡煙火畫。
沈璃瞧見幹活的太妃,忙上前阻止道:“母親歇着便好。”
“咳咳!”太妃故意咳嗽幾聲,在她耳邊小聲道,“在外不要叫我母親,叫小筠!”
“您啊,别折騰我了,這要是讓殿下知道,還不得扒了我的皮!”沈璃擔憂不已,将白米淘洗幹淨生火下了竈鍋,好在方才蕭玉宸救完人,便去給她采買物什了,此時并不在店中。
“他敢!我第一個剁了他的手。對了,你這店不是還缺個賬房小二?”太妃一手拎起四個破凳,嘩啦——一聲扔下,單腿坐在上面,頑皮笑道,“想當年外敵入侵,我身披玄甲單挑三萬大軍,皆不在話下。平息止戈以來,我幽居深宮,埋沒天性,如今瞧見了你,我仿若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年輕熱血有幹勁。咱們女人呐,想活出頭,活出自我真的太難了!”
望着那張俏臉上滿是天真,并不見歲月的痕迹,沈璃的心也跟着動了動,猶豫片刻,最終還是答應了她來幫工的請求。
這日頭春光正好,門外摘了些鮮梅瓣兒,混着枝頭陽春雪水,煮成一道落英白粥,正所謂:才看臘沒得春饒,愁見風前作雪飄。脫蕊收将熬粥吃,落英仍好當香燒④,說得便是這道清香撲鼻的梅粥。
她煮粥的間隙,用二年陳芥菜籽研磨,沸湯三五次冷卻後,加入淡醋過濾成芥汁,添入菜絲兒調味做一道芥辣瓜兒⑤。
侍衛們扛着桌子闆凳走在街上,大老遠便聞到飄來的飯香,咽了咽口水不禁加快了腳步,進門瞧見一大盆芥辣瓜兒,饞得口水直流兩眼冒光,又見沈璃正置身白茫茫的煙火氣裡,一時看得有些癡。
誰知被狠狠瞪了一眼,蕭玉宸黑着臉道:“眼睛都不想要了?”
侍衛們委屈巴巴求饒:“殿下您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過去在軍營還都是單身漢子,真讓人羨慕嫉妒!”
???這他雖成婚,卻也是餓漢子呢?
他擡頭望着女人身姿窈窕,腰身細軟完全不似那副潑辣性子,踮腳烙餅一氣呵成,沒有半分王妃的架子,甚至還關心這些下人……
金黃的胡蘿蔔絲兒,滋啦滋啦翻炒熟,将先頭自制的紅油豆豉,往攤開烙熟的餅皮兒一抹,再灌入一個雞蛋,油香油香的卷入熟軟蘿蔔絲兒,沾上香噴噴的芝麻點綴,出鍋的雞蛋灌餅脆香冒着熱氣兒。
侍衛們捧着粥碗,就着熱乎燙嘴的灌餅,再呼噜噜喝上一口芥辣瓜兒梅粥,心肝脾胃都熨貼舒坦了!
蕭玉宸皺眉望着一大幫幹飯人,忍不住嫌棄:“怎麼沒見過些好吃的?糟糠氏⑥都沒你們吃得歡實!”
侍衛們憨憨一笑,卻不敢放肆:“殿下莫怪,咱們過去軍營裡吃糠咽菜,哪吃過這等好吃食!”
“我兒此言差矣!”太妃吃了三個灌餅兩碗粥,摸着熨燙的肚皮跟着反駁,“我們吃得可歡實多了!”
蕭玉宸:“……”
忙碌至夜晚一切準備就續,這店鋪終于盤下塵埃落定,隻等明日開張。
返回王府後,她洗漱完躺在床上琢磨着奪氣運,熄了煤油燈房間裡黑漆漆的,側過頭發現對方竟然沒了動靜,想到此處伸出罪惡的雙手偷越過界,準備摸幾把偷些運氣,誰知摸到腹肌處滋溜一滑
碰到了不該碰的!
吓得她臉紅心跳抽手之際,纖白手腕被猛然人抓住,一道幽冷的聲音帶着怒意:“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