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幾人将這個孩子帶回客棧中時,楚十真的房間已經住不下了。
蘭薔看着昏迷不醒的陳黎生和驚呆了的沈禺銘,一時無言。
看來當時問掌櫃開五間房,還是保守了些……
她将孩子帶回自己房間,便着手研究起這邪術的解法,到楚十真歇下,月落星隐,日出天明,楚十真醒來用過早飯,她都坐在原地沒動過。
楚十真用完午飯回來,才見蘭薔收回靈力。重新睜開眼。
她一睜眼就“豁”了一聲,看向窗外:“天都亮了。”
楚十真關上門進來,在桌邊坐下,“是啊,午飯都用完了,沒敢打攪你,如何?”
瞧着這孩子的氣色倒是好了許多,面色紅潤起來,不再像夜裡那般鐵青僵硬。
蘭薔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發酸的身子,神态疲憊,但看上去心情還不錯。
“還好法術尚未進行到最後一步,這才剛下了術法凝住他的魂魄,軀體還未損壞,否則就是帶回昆吾山也救不回來。”
那便是救回來了。
楚十真松了口氣,但又不得不詫異蘭薔的話,“軀體還未損壞是何意?你是說,這邪術會損害軀體?”
蘭薔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之後冷笑道:“邪術之所以被叫邪術,是有理由的。”
魂魄操縱須找心靈純淨之人,而相較成人,幼童更好控制,且大多心靈純淨更好篩選,所以那些奸邪便常将魔爪伸向幼童。
童鬼煉化之法,先借術法凝住幼童魂魄,而後割下鼻、眼、耳、唇、舌尖等部位,再開膛破肚,取出髒器焚燒,将灰燼收集。将幼童生魂纏住牽出,以提前制好的紙人為媒,施咒控制,便可使魂魄聽從差遣。
蘭薔說到此處,不禁怒從中來,将杯子磕在了桌上,嘭地一聲。
“你可知被凝住魂魄後,身體仍有知覺,痛感仍在,卻哭喊不得,掙紮不得,直到活生生咽氣。心性強大者尚且無法忍受,那些孩子,那些孩子又犯了什麼錯!”
饒是冷靜如楚十真,聽完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竟是如此至毒至邪之法,那些官員和百姓遭到殘害之前,竟已有許多無辜幼童慘遭毒手。
簡直喪盡天良!
“所以,”楚十真壓下驚愕與怒意,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沈禺銘先前在言實那裡發現的紙人……”
蘭薔點點頭。
“基本可以肯定,兇手就是言實。”
。
燕眠城,城主府。
“還沒找到?”
裝潢精緻的書房内暈開絲絲墨香,金絲檀木的座椅上鋪了上好軟墊,卻無人就坐。褚橙身影立在桌案前,聽着府兵來報,不由得按了按眉心。
縱使滿面愁容,但他的語氣還是冷靜溫和的,背對着侍衛:"一個年近半百的大活人說丢就丢,到現在還未找到……“他歎了口氣,似是無奈至極,“加大兵力,全城搜查。"
“是。”
報信的府兵領命離開,書房中隻餘顧譽一個人。
他的手自眉間放下,臉上的愁雲卻沒因此被吹散一些,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面,仍是一副沉思的模樣。
究竟能跑到哪兒去?
書房門被再次敲響,這次是侍衛來報,顧譽回神轉過身。
“禀大人,言實道長求見。”
顧譽眸色一暗,還沒去找他,倒自己先找上來了。
“讓他進來。”
侍衛退出去不久,就見言實着一身髒兮兮的道袍,跌跌撞撞跑進來,滿臉驚恐,似乎還心有餘悸的樣子,不住轉身往後看,慌張地将門扣上。
顧譽皺眉,視線掃過他全身上下,嫌棄道:“衣衫不整,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好歹是全城最炙手可熱的大師,這副丢人的模樣也不怕傳出去。
言實卻已經對此渾然不覺,滿眼惶恐地跑到顧譽身邊,眼睛瞪得老大,身軀都在微微顫抖。
“顧譽,他,他,他從鬼界逃出來了!”
雖然言實沒有說出那個名字,但顧譽還是瞬間變了臉色,當即擡手捂住了言實的嘴,壓低了聲音道:“你胡說什麼瘋話,中邪了就自己去作法!”
言實卻瘋狂搖頭,他用力扒掉顧譽的手,表情難看得快要哭出來。
“真的,是真的,昨夜他來過了,他變得好強,我不是他的對手啊!他一定是發現了……”
他的嘴再次被顧譽死死捂住,後者一把将他拽到書房内部的隔間中,捂住言實嘴巴的手向下掐住他的脖子,咬牙道:“你再神神叨叨,我也保不住你!”
言實真的哭了出來。
他顫抖着手,顫顫巍巍從袖口掏出個東西來,遞到顧譽的面前。
顧譽眸光一頓,而後神色便如裂了縫的牆面,所有冷靜在一瞬間盡數坍塌。
隻見言實的掌心,一張小小的紙人,正安靜地躺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