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毫無情感的舉動卻讓她更加恐懼,伸出修長的食指沾了沾劍刃上的血滴,在鼻前點了點,便伸出了柔軟濕潤的舌頭,去舔舐那血。
他的背後是僅剩一層紅霞的金烏,濃雲蔽日,黑雲壓城。
透着最後的一點天光,她這才看清,他的舌形略長,粉嫩的舌尖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剪開,隔着一條淺淺的縫隙,分為了互相纏綿的蛇舌。
他伸了那舌信子,那原本暮雪沉沉的眼睛撇了她一眼,卻變得媚眼如絲起來,他的右舌尖從下而上的舔過了血液,而左舌尖卻靈活的在指腹上畫着圈。
嘗畢,他笑了笑,指腹上留下了光亮的一痕。
夏幼清毛骨悚然的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風苃,你可知,這是你族的第幾滴血。”
她哪裡還敢猜測,她連頭都不敢搖。
瘋子,殺她的人一定是個瘋子,他居然嘗了自己的血,還得意洋洋的來質問她。
“我……我不知道。”
“其實我也忘記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
“華胥氏的血,真是世間最難喝的。”
“你……到底是人是鬼?”
他該不會是吸血鬼吧,她有些詭異的想着。
夏幼清的腳麻痹了,可是她卻不敢移動,她的身子僵直在原地,聲音竟然有些抽泣起來。
“人?哈哈哈……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不過若是究尋,自從你母親給我種下了這該死的詛咒,我便是個怪物。”
“我母親?”
她這兩天見了許多母親似的人物,謝瑾之畫像上的母親,王夫人,以及那救了她的老婆婆,但是當對方說出這個詞時,她眼前浮現的,卻是自己在現實世界的媽媽。
不知道,自己死後,她有沒有日日以淚洗面。
原來人的心真的會痛。
她一把揪住了胸前的衣衫,左胸膛的那顆心髒,聽了他的話,不知為何,劇烈的跳動着,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内疚,而是愉悅興奮的撞擊着她的胸膛。
她被這突如起來的奇怪情感牢牢的困住了。
“唔。”
她忍不住的咬住了嘴唇。
它疼的厲害,趕超她被鋼條刺穿時的疼痛。
“果然如星迹所言。你死了一次,但卻又沒死成。”
那人玄青色衣衫被冽風吹得鼓起,她沖着他望去的天空看去,那裡重雲如鉛,漆烏的流雲朝後奔湧着,一如他那深不可測的過去。
那蒼空中墨色翻滾,皆無一顆繁星。
何來霄漢星軌。
夏幼清聽得他此話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他難不成知道自己是穿越而來的嗎?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執着要殺我?”
她終于按耐不住疑惑,她鼓起了勇氣,試探着,又好奇的打探着對方的信息。
“怎麼,連你亡國的太巫都會忘記,怪不得落得這般下場。”
那人盯着夏幼清的臉看了許久,又像是知道了什麼,莞爾一笑,“也罷,裝癡也罷真傻也好,若是你想在死後,化為厲鬼來找我算賬……”
似是挑起了對方的興趣,他把劍挽了個圈,“我倒是歡迎。”
“不過,我這次會給你個痛快,我不會讓你投胎重新做人的。”
似乎是讀懂了她腦内的想法,他的劍舉了起來。
“一刀喪命,我很照顧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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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重重的砸在窮山下的黑色焦岩上。
它們散了骨頭,又跌落回水中,再一次的彙聚了更大的浪頭,朝那窮山之頂湧去。
青色的鳥兒拖着兩隻極長的尾羽越過她的頭頂,烏壓壓的遮住了那唯一的月光。
狂風卷着不知從而來的灼燒着的樹葉,滾落在她的腳邊,又被風吹得颠簸了幾下,朝着他的身後逃竄而去。
遠處雷聲大作,謝瑾之被雨水打濕了臉頰,他的睫毛扇了扇,睜開了眸子。
他的眼前,世界正在翻轉,海浪掀起千萬丈高,似那巨山蔓延,又如翔龍升天,直卷入那上空清濁之界去,遠處雷聲大作,飛鳥寒鴉四處逃竄,卻被無情的打碎在海風中,所有的一切都在颠簸更疊,而他身下的窮山巨岩,卻絲毫不動。
他揉了揉眼,才看清了這末日審判。
那巨岩上站着一人,他執着劍,那劍刺入了一人的胸膛。
他把它朝裡送了送,又緩緩的拉出一段距離,像是故意的折辱般,再次緩慢的磨進了她的心髒。
謝瑾之哭了出來。
“風鶴唳。”
那人的聲音在雨中格外的明朗,他低着頭,謝瑾之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隻聽得他輕輕的念起一個名字。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去地府時,記得報上我的名字。”
冰輪躍海而出,慘白的月光散在夏幼清的臉上。
她的雙手握住了那劍身,包紮着的白色纏布再一次滲出赤色。
她張了張口,想要罵他,卻是身子一震,胸腔再次掼入利刃,心髒包裹着劍端,不放棄的跳動着,它在向她的身體裡輸送着最後的血液。
它抽搐了一下,一口血,從她的嗓子裡送了出來。
“風鶴唳,我操你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