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說墟海世的海會折疊,每當月亮下潛的時候,海和天會反折過來,海騰為天,天落入海。太陽便會因重力再次從天海之中落下來,落到九重雲天上,被祥雲托起,浮在空中。”
翟草的床邊放着一本書。
它攤開在她的枕邊,這是她陪樊木去圖書館的時候,随手在角落發現的一本又厚又舊的古書。
她隻是看了兩頁,便心事重重。
她拿起手機,給樊木打了一個電話。
卻是關機。
她翻身下床,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夜空昏暗,霧霾籠罩了整個今朝市。
她和樊木并沒有和好,反倒是因為夏幼清那件事後,二人幾乎不怎麼說話了。
玻璃上起了一層霧水,沉重的水滴支撐不住,順着流了幾痕眼淚,遮蔽了她的眼睛。
似乎一切都在正常的運轉,除了她自己。
她努力的讓自己不去回憶當天發生的事情,可是大腦卻忍不住的浮現着她匍匐在地時的表情。
有好幾次,她會夢見夏幼清,她躺在三樓的樓梯上,滿臉鮮血的看着自己。
她讨厭夢見她。
因為樊木跟自己分手,她覺得樊木跟夏幼清走的太近了,她太了解她了,兩眼直勾勾的看着樊木,總是仗着自己是樊木從小玩到大的朋友與他走的那麼近。
三人行,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多餘。
每次和樊夏二人在一起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才是那個電燈泡。
尤其是最近,和樊木吵架之後,樊木便和她不知道背着自己在商量些事情。
她讨厭夏幼清,隻不過是早認識了樊木幾年,在自己面前裝什麼白蓮花。
閨蜜是最可怕的人,翟草見過,她父母的離異正是如此。
她不想讓自己也被閨蜜所侵害,雖然,她并沒有把她真正的當做自己的朋友。
可是當她看到在暴雨那天,樊木一臉寵溺的幫夏幼清系衣服的時候,卻覺得自己被人徹徹底底的背叛了。
于是她去了補習班,并且喊出了夏幼清,她質問夏幼清,樊木為何會去陪她補習?
但夏幼清卻給自己裝得一臉無辜茫然的模樣,還甚至和樊木一起作為新生演講的發言人,還喊着他去陪她拿一盆誰都不要的爛花,完全不把她這個正牌女友放在眼裡。
于是她趁着樊木和夏幼清排練的時候,偷偷的從樊木的書包裡拿了他的手機,去查裡面的短信,她沒有看出來什麼問題,還沒來及把手機放回去,樊木便要跟着夏幼清上樓拿東西,讓自己去門口等她們。
怎麼就那麼巧?兩人都有東西去拿?
翟草心裡七上八下,偷偷的跟在他倆後面上了樓。她偷摸的站在四樓通往天台的樓梯間,想躲在樓梯上看夏幼清到底想幹什麼。
她見他二人進了教室,一小會兒,樊木便出來了,他朝自己的教室方向走去,過了一會兒,夏幼清也走了出來,她在走廊上走了一圈,沒有發現樊木的身影,便拿起了手機。
樊木的手機在翟草手中,手機鈴聲瞬間響了起來。
眼見着夏幼清離自己越走越近,她連忙把手機按成靜音,還沒來及上樓躲藏,夏幼清便在四樓樓梯口站住了腳步,她聽得她向樓梯口喊:“樊木!”
她不敢出聲,卻看得一個黑影忽然出現在夏幼清的身後,緊接着她就聽見夏幼清滾落樓梯摔倒的慘叫聲。
她扶着樓梯快步下了幾步,卻停了下來,她忽的想起,并沒有聽到那人離開的聲音,怕是那推她下落的人還未走。
她蹑手蹑腳的走回了上去,過了一會兒,隻聽得腳步聲紊亂,樊木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的呼吸聲重而急促。
翟草悄悄地朝外探出頭,她隻看見樊木從地上撿起夏幼清的手機,正哆哆嗦嗦的撥打着120,按出了三個字之後,他并沒有撥出去,反而停了下來。
他的神情慌張,汗流浃背,他看着樓下的夏幼清,雙手抓住了膝蓋,嘀嘀咕咕的緊張的說着,“對不起,夏幼清。”
翟草在床上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了頭。
她不敢去想腦海裡那個讓她無法接受的可怕想法。
夏幼清怎麼就好端端的從樓梯上跌了下去呢。
那個影子是誰?樊木那時又去哪裡了呢?
雖然她得見影子,可是因為光線的問題,她看不清那人到底是男是女,有多大年紀,她沒看到是誰推的夏幼清,但是她可以肯定,樊木出現在樓梯口的時間很短,短到她都不知道該怎樣為他辯解她對他的懷疑。
到底是不是樊木推的夏幼清?
這成了一個謎團。
沒日沒夜的在她的心上轉悠。
***
樊木仍然每周末去醫院,翟草也偶爾去探望一下她。
夏幼清曾經被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卻不知為何,又被及時的搶救了過來。
醫生說這一切都源自于她的求生欲望。
好消息變成了壞消息。
因為還未開學,夏幼清事發現場的攝像頭并未開機,也沒有人見過她倆單獨相處,因此當時被警方當做意外失足所處理。
她如果死了一了百了,最多學校賠償些損失,但是她如果真的轉醒過來,指認了樊木的話……
她不敢想象結局。
她把臉貼在窗戶上,寒意投了過來。
雲霧交織在光怪陸離的城市上空,細雨如同蜘蛛張網般覆蓋包裹住了整座城市,
雲海颠簸,風斜雨密,翟草隻覺得自己被思緒壓得無法動彈,仰首望去,那最頂端的建築上的紅光四射,仿佛夜空中正有着一隻巨大長毛的紅斑寇蛛正結着蛛絲,緩慢的朝着自己爬來。
自己的手腳,卻早已被那堅細的銀絲緊緊縛住。
而那雨水,卻順着透明的絲線,流到她的房間裡來。
翟草把那扇壞了的窗戶用了抹布緊緊的卡住,她穿了外套,帶了口罩和棒球帽,偷偷的,怯手怯腳的,生怕驚醒了父母,她把鑰匙揣到懷裡,偷偷的開了門。
夜風刺骨,她站在馬路邊,打着電話,不一會兒,她照了照手,接單的司機停在了她的面前。
“去市一院。”
******
夏幼清掩埋在一張白色的被單裡。
它有些褶皺,上印着一行字,藍色的“今朝市第一人民醫院”九個大字,有部分筆畫因為多次清洗而褪了色。
便得深淺不一。
她的胳膊陷在被子中間。
她躺在重症監護病房裡,心電圖機顯示器上的心電波微弱的跳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