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說實話,那不是風鶴唳第一次見到樊木。
他在半年前,也就是華胥亡國沒多久的一晚,他做了筮蔔時,從星空之海中見到了一副和自己相似的面容。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樊木。
雖說噬蔔能預知未來,有些星象用判詞便可解釋,有些星象是以連點成像出現在星空之上,但也隻是模糊的形影而已。
而樊木的臉卻清晰的出現在他的噬蔔之上,他的身後灼燒着芒,如同一枚燃燒着的楓葉,無限的焚燒着自己。
他看着他有些驚訝,但很快,樊木的臉随着雲卷海潮的推送不見了,卻而代之的,則是夏幼清的笑容。
“樊木,你賭輸了!”
放學時,夏幼清興奮的拍着拍樊木的左肩,解開車鎖,把單車推出停車位,“這次測驗我考了112,才不是你說的100分,今晚你死定了!我一定把你吃到一毛不剩!”
“好笑,我爸剛給我打了生活費,錢包裡還剩好幾萬,你試試看?”
樊木沖她故作“瞧不起”的語氣。
“切,幾萬塊錢也好意思裝富二代?”
夏幼清看不得他臭屁,頭一仰,推了車就走。
“怎麼,這麼點錢就讓你羨慕嫉妒恨了?你也太小心眼了吧夏幼清。”
樊木半騎着車,追上她,翟草跟在他倆身後,笑而不語,他們身後天空中的那顆紫色的繁星閃了閃,光芒愈加的強烈了。
僅僅的一點日常片段,忽的出現在風鶴唳的面前,他甚至能聽見樊木和夏幼清的說話聲。
風鶴唳的胸膛突然劇痛起來,屬下剛剛用青鳥傳送上報的信紙從他的手中滑落下去。
他忍痛把它撿了起來,他顫抖的手指捏在“汝已執意如此,又何來問吾,吾無藥可救。”這幾個字至上。
如果他猜的沒錯的話,那麼,他的麻煩不僅沒有消失,反而增加了。
樊木,夏幼清。
他輕輕的念着這兩個名字。
他居然能看到兩個不屬于自己世界的人,還能不動分毫的聽懂對方的語言。
夏幼清的背後,兩顆轸宿行星閃着明亮的閃耀着。
事出蹊跷,必有妖。
果不其然,此事沒過多久之後,他便在不燼林中遇到了越界而來的樊木。
為此他去問過墟界十二洲的五位長老,他是十二洲上古時,便推選出來□□墟界安定的五位長老之一。
他們掌握着各國之間的聯系與穩定,抉擇着華胥王位繼承人的選定,各國之間出現不可解決的矛盾時,他們可拿出上古規約來執行,算是促使墟界平穩的監管人。
外界人樊木的存在是否合理?
那兩顆星象是否預示着大災?
但因華胥滅國之事,他皆被拒之門外。
隻有窮山上的那位“仁老”,勉強以口信模式回見了他,也隻有一首讓他無從琢磨的寫景之詩。
“不因枯樹今朝見,隻道寒梅昨夜開。恁誰寄語問滕六,乞與人間比種栽。”
傳信童子折了了一隻逢春再生枝的枯枝,塞于他的手中,風鶴唳惱得很,一把打掉了那含苞枝條,隻當那五人與己做敵,便再也不見。
他離開時,隻聽得那位長老的聲音從窮山之巅傳入自己的耳中。
“一切皆由怨起,萬事皆由己生,枯木尋根必傷心,問天不若三省己。”
風鶴唳哪裡還聽得他的洗腦默念,隻得念訣影身立即離開了此地。
既然仁老絕情如此,他打算再去登葆山的水雲池境中尋求答案。
那是他族人筮蔔時所用之地,山間泉流彙成的聖潔池水,星盤映射浮動其上,隻需要筮蔔人的一滴血為引,萬物均可看穿。
但此次,卻在樊木和夏幼清身上失了靈,他倆的星象盤落在上,卻引得波光晃動,無法進行解卦之象。
風鶴唳倍感無力,莫非是自己因那女王之死,一損俱損而喪失了巨大筮靈?
他隻得苦惱徘徊于登葆山間,卻一不小心,走到了那不燼林之中。
不燼林名如此意。
那是片從不枯朽的無邊山林,每到日夜交換時,它便會自然起火焚林,一整片橘森烈灼如末日火海,一直燒到他和水雲池境的邊界旁去。
而過了那幾個時辰,它便會恢複到原本的林海青翠的模樣,但其間的樹幹黑如朽木,它的葉間邊上,猶如火赤。
風鶴唳剛踱步到那兒,便聽得從林間傳來“噗通”一聲,有什麼東西從高空墜落狠狠地摔在地上,驚起一片深澗鳥鳴。
接下來,他便見到了正從地上爬起來拍灰的樊木。
***
烏鴉座的雙翅翺翔天際,那翅尖的兩顆星星卻格外的發亮。
樊木和夏幼清照例走在補習班回家的路上,他跨上單車,邊騎邊轉過頭,沖夏幼清喊:
“快點兒!再慢一點占不到翟草的便宜了哦!”
樊木的心裡卻根本不在意她的速度,更不在意翟草是否在飯店等他倆,他心裡七上八下,風鶴唳預言了翟草去美國會遭遇危險的事情,難不成會真的成真?
他自從高一那次雷暴之雨夜,穿越到墟海界。便抱上了風鶴唳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