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不同色的凜光在夏幼清的面前相交碰撞,她隻看得銀芒四濺,利刃與鋒刀如同潮水青崖,舍命相撞,迸發出颠山倒海的蕭殺之氣。
夏幼清看呆了,站在一旁隻顧欣賞着鬥者們的身姿。
重劍般的湛川一膝跪地,承接着隕石般從九霄墜下的盈昃;
于野的白虹飛刺離鬼白的喉嚨僅剩一寸,醉花燃卻已經燒上了他的右臂;
血如葡萄酒般從他這顆藤架上洶湧四散,一滴濺上了勢如破竹的林麓的側臉;害得他小臂一抹,嫌棄的亮着胳膊叫罵着:
“風鶴唳,你總是躲,怕小爺我殺了你不成?”
風鶴唳并不應聲,他身氣漸虛,一手裹緊自己的黑袍不讓它從身上掉落,一邊躲着林麓的截殺,一連退了好遠,卻是離夏幼清越近了。
夏幼清的心思卻不在這裡,她看着那稠墨的袍子中金光一線,心中暗叫不好,但已來不及,四顆金芒如釘,刺破空氣,沖着林麓全身咬殺而去。
夏幼清見得那金釘尖是蛇頭般模樣,長着兩隻獠牙,林麓舉劍彈開了兩隻,翻身躲掉了一隻,卻還是被一隻穿破了肩頭,疼的捂住了肩膀,眼冒金星。
風鶴唳也不再鬥,隻是拂袖要走,轉身卻瞥見夏幼清。
他停了一秒鐘,似是在猶疑此時自己的能力是否能殺了她,又像是在思考她複活後自己要怎樣對應,但僅僅是這一秒鐘,卻足以險些要了他的命。
鬼白斬傷了于野的一隻胳膊,一腳把他踢到天狗下腳,他的目标是殺風鶴唳,才不會在這種喽啰身上費神。
他雖被于野糾纏,但餘光一直沒有離開風鶴唳,前幾日,他還在煙花柳巷中賭博的時候,忽的一枚羽箭射了進來,直插在他的發冠之上。
那羽箭說是箭,但其實隻是一根削尖了的紫綠色長羽,那羽上釘着一條字,垂在他的額前。
“風鶴唳患惡疾,赤輪現筮靈散,月出時可殺。”
一旁的殷紅姑娘彎着腰讀出了上面的簪花小楷,如蔥十指把那枚羽箭摘了下來,那羽毛油色光亮,若是鬼白警覺低首,便會直插額間,必死無疑。
她把紙條遞給鬼白,羽毛拿在手裡把玩,跟姐妹們你一言我一語讨論着這是何羽,是否比翠鳥的羽毛還要珍貴,全然忘記一旁困惑着的鬼公子。
鬼白還未思考清這到底是何人帶給自己的消息,便聽得那殷紅姑娘慘叫一聲便跌倒在地,殷紅的血從她的嘴角流出來,還未抽搐幾下,便斷了氣。
緊接着,方才接過那枚羽箭的兩個姑娘們,也是一般暴死。
眼見着風鶴唳要逃,他縱身一躍,醉花燃便如月暈般割開了他的衣袍,山頭夜月風大,風鶴唳未來及抓住,衣袍便随着風吹入群山之澗。
血月就這樣壓在他的肩上。
風鶴唳隻覺得胸口發痛,急得慌了神,連忙發了幾枚金蛇釘,想要躲進破廟中。
鬼白見此,得意忘形緊跟攔截,醉花燃旋着風,把金蛇釘擋落入地,殺氣騰騰的闖入風鶴唳的近身,隻要一寸,便可從他的脊椎骨割入,把人切成兩半。
然而就在醉花燃即将切碎骨肉的瞬間,卻碰上了堅如磐石的輿鬼。
風鶴唳反手持刀反擋,刀身一震,便把鬼白的手震的發麻,他順勢一帶,朝外掀了醉花燃。
他側身轉過,又退出一截位置,他面對着他鬼白,隐在廟前,鬼白看不清他的神情,或者說,他面容蒼白一片之外,沒有任何表情。
“鬼白,你該殺的是她,不是我。”
風鶴唳的聲音無情。
鬼白見他神速至極,又極為冷靜,一時間有些懷疑他是否真的筮靈不在。
“開個玩笑罷了。”
鬼白沖他微微一笑,起了防心,雖然他知道告密之人可信,但因為他是風鶴唳,卻不得不懷疑起秘密的真僞。
“你不該與我玩笑,雖然你的‘醉花燃'嗜血,但我的這把'輿鬼',卻愛嗜劍。”
“我知道你的那把'輿鬼',乃上古鍛劍師歐冶子生平鍛造的最後一把刀。
聽說是用千年前的一塊流慧墜星冶煉而成,原本玄金含火,在鍛造的時候,卻不知怎麼越鍛越寒。
直到鍛劍師扛不住它的極冰之氣,試着把它浸入鍛爐中打算重塑時,它忽得火光大起,那火似是有着靈魂一般,火龍瞬間吞噬了他。”
“你知道得不少,那你可知,它為何叫’輿鬼'?”
“與鬼同行,惡貫滿盈。”
鬼白沒趣道。
“非也。輿乃衆也,為衆鬼之意。
玄金含火,水澆不滅。歐冶子試了無數次,後來才發現,用人血才能暫時将它澆滅。
他為了造出平生最後的一把刀,不惜殺了數百上千個人,用他們的血日夜澆灌,才把燃火玄金撲滅。
而最終,他發現無論自己怎樣鍛造,都無法成為他心中所想的那把,因為他每敲鍛一下,那刀身便流出漆黑濃稠的血來。
因此,此刀永遠不會冶煉成形。”
“他不是被'輿鬼’殺死的,而是因自己的無能,從而殉身鍛爐之中。他想要用肉身贖罪,去壓制住衆鬼的惡性。”
“最終呢?”
鬼白忍不住咂舌。
“如你所見。它成了天下最惡的刀。”
“天下罪惡,風鶴唳,你倒是惡得光明正大。”
“可我的花花,卻專愛殺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