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夏同學的事情……”
“我們還要繼續調查,這個請您諒解。我們當然理解您作為校方的一些難處,隻不過夏幼清失足的事情,多少有點蹊跷……但目前,事情對外宣稱不還是意外嗎?您大可放心,有什麼事情,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王警官跟主任握了手,出門的時候掃了黃毛一眼,“這孩子的頭發,我怎麼看着到不像染的。”
黃毛總算是找到一個可以發洩牢騷的人,連忙表示不滿:“我都說了一萬遍了,我本身頭發就這個顔色,主任你幹嘛就是不信啊!”
王警官沖他微微一笑:“這發色到挺酷的。”
黃毛剛想說什麼,卻挨了李主任的一個暴栗,外加再罰站一節課。
滿腹心事的自然不止翟草一個。
樊木自打從墟海界逃跑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他覺得風鶴唳不該對自己那樣,也不該對華胥族人那樣。
縱然墟海界的一切不會帶到現實世界中來,但那狠厲的一掌,總歸還是讓他心有餘悸。
萬一打成重傷……樊木摸着胸口,隻覺得有點悶悶的。
之前抱他的大腿,也不過是覺得這家夥強,也不在意他的一些行為,如今看來,似乎他的狠戾像一個黑色的漩渦,整把邊緣的自己往深海中拉扯。
跟精神病似的,陰沉不定的性格,放在現世界,就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端着機槍跑大街上掃射無辜路人的殺人狂。
那家夥真的把那個風苃殺了嗎?
樊木歎了口氣。
又聯想到夏幼清,他又有什麼立場指責風鶴唳呢?
他忍不住的去了醫院,剛到醫院,便看見夏幼清又一次被推進手術室搶救。
夏幼清的母親董陶哭的泣不成聲,一連幾天的擔憂和操勞,讓她暈了過去,夏渠留守醫院,他隻好幫忙把董陶送回了家。
他來過夏幼清家很多次,而帶着歉意和懊悔,這還是第一次。
安置好董陶,他坐在沙發上,打算等着陶阿姨醒過來,鍋裡煮上了粥,他打算照料她吃完晚飯之後再回去。
客廳裡依舊是原來的模樣,他環顧四周,發現夏幼清新買的滑闆還放在門口,上次她還打電話讓樊木教她來着。
他忍不住去想夏幼清,卻聽見夏幼清的房間裡,傳來一陣微小的吵雜聲。
他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打開了夏幼清卧室的門。
聲音是陽台上的兩隻小龍貓發出來的。
那是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他原本是想送她一隻小狗或者小貓,可是夏幼清在夜市挑了半天,也不知怎的,就看上了隔壁攤夾着尾巴的小倉鼠們了。
“我媽不讓我養那些動物。”
夏幼清說:“小時候貓貓狗狗都養過,可是我好像沒有動物運,總是容易把它們養死了,之前不高興(她養的一隻波斯貓)就是吃壞東西中毒死了,沒頭腦(一隻雜毛土狗)也因為過馬路的時候被車軋死了。所以我媽就不準我養它們了。”
“我之前送你的兔子呢?”
“生病了,結果我媽把它殺了,做成麻辣兔頭了……”
于是最終,夏幼清提了兩隻龍貓回了家。
據她所說,一是因為老鼠,她媽媽做不成菜,而是因為老鼠,萬一養死了,也不是太可惜……
樊木覺得她的思路多少是有些清奇的。
那兩隻老鼠應該是很久都沒人喂了,樊木弄了點食物和水,塞進籠子裡。
夏幼清的房間也和往常的一樣,不修邊幅的亂。
樊木順勢坐在了她的椅子上,幫她收拾起書桌來。
他把最後一本筆記本放進左手邊的抽屜的時候,卻因為抽屜堆滿得太滿,那本子,從最上面的縫隙中掉進了抽屜下面鎖着的,櫃子裡面。
他忽的想起來,夏幼清書桌的這個櫃子,似乎從來沒有打開過。
他找不到鑰匙,隻好把抽屜抽出來,用手去夠那本掉進去的筆記本,等拿出來的時候,卻發現,雖然都是硬皮,并不是之前的那本。
這本筆記本沒有之前的那麼華麗,純黑的封面,顯得像個男人用的記事本。
樊木好奇,它為什麼會被藏在櫃子裡呢?
他沒有忍住好奇,打開它翻了翻,和他印象中完全不一樣的夏幼清,映入他的眼簾。
“2034年12月10日,怎麼辦啊?樊木要過生日了,送他什麼東西呢?他會喜歡我送的禮物嗎?聽翟草說,她要送樊木一塊名牌手表……我送他生日蛋糕會不會太小氣了?可是我攢了三個月的零花錢了,還是不夠買那雙球鞋……難不成我真的要去打工還債?”
“2034年12月25日,好想他……不想他和别的女孩一起過聖誕節……可是他應該也不會想跟我一起過聖誕節……心情很煩躁,媽媽說我今天故意摔碎了碗,給她臉色看,可是我真的沒有……我隻是有時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2035年1月20日,新年快樂!樊木,希望你在加拿大玩的開心……你送我的兔子,不小心讓我養死了,媽媽今天瞞着我把它做成了麻辣兔頭……給我氣哭了……可是她不讓我哭……她說大過年的,我哭了會給家裡惹來晦氣……爸爸又跟她吵起來了……樊木,我好想你……”
“2035月4月1日,愚人節!真心話大冒險,我和翟草掉河裡,樊木說先救我,姑且假話當真話信吧,色字頭上一把刀,他死了也得先救翟草,不害我都算好了。”
“你在做什麼?”
還沉浸在夏幼清日記中的樊木,被一聲嚴厲的呵斥驚醒,他擡起頭,董陶不知何時走出了房間,站在夏幼清的卧室門口,望着他。
“沒,沒什麼。”
樊木連忙合上了日記本,“我看夏幼清的屋裡有點亂,幫忙整理一下。”
他把日記本放回抽屜中,有些尴尬的擦了擦桌子。
“喔……”
董陶似乎沒有注意到那本筆記本裡的内容,她不經意的往客廳走,回答着,“是了,自從小幼她出事後,我也沒心情進她的房間,你願意收拾就幫忙收拾一下吧,她小姑娘,天天把屋子弄得亂亂糟糟的,一說她就生氣,脾氣大的很,說不得……”
樊木見她去接了杯熱水,連忙把筆記本從抽屜裡偷了出來,塞到自己的書包裡。
虧欠打擊着樊木的頭顱。
他回到家,看完了夏幼清這半年來的日記,隻覺得心裡五味雜陳。
他知道夏幼清喜歡自己,但沒想到她喜歡自己,喜歡的那麼的自卑。
她要是清醒了,發現是自己害得她?她該怎麼辦呢?
這輩子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這麼多年,他頭一次想走。
他想出國了,跟着爸爸媽媽生活,可是翟草呢?他又放不下她。
他好喜歡她。
罪惡感像電視屏幕發出的光,随着窗外漸暗的夜色,環繞着他,照耀着他,逐漸吞噬着縮在黑暗裡的他。
他夾雜在光與夜的混沌之間。
喝了很多酒之後,樊木終于在沙發上昏睡過去。
他的手機發出一震輕微的震動,有人發來一條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