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似是不情不願,夏幼清隻見得從屋外步入一名女孩。
她的膚色古銅,她的眉骨高起,寬圓的臉龐上,一雙眼睛如黑石發亮,又大又圓,雙耳均紮着戒指似的金色耳環。
兩側原本編起的烏發,此刻卻用浩然巾束起,她雖穿着一身肅穆的道者白袍,卻因為氣質太過外族,顯得诙諧起來。
她的一雙眼睛會說話,瞪着那道士生起氣來:“師傅,真的要救這個尋常人嗎?”
話罷,她伸出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老道點點頭,“别調皮,就用一下,你也損失不了什麼。”
“師傅!”
女孩不情願的跺着腳,手中卻忽的幻化出一柄十寸長的花杖,杖頭似一朵蒲公英,她拔出一根細絨,針一般的紮破了自己的手指。
她的指尖血滴在老婆婆的眼中,不一會兒,那顆爛掉的眼睛,竟恢複的如初。
夏幼清和花卷看得目瞪口呆。
而就在二人發愣之時,那師徒二人早已走出了客棧,隻剩下面面相觑的夏花二人。
夏幼清隻聽得那老人的聲音遠遠飄來:“若是無事,衆人還是快些回家去,這癫人隻是昏迷,待他醒來,便少不了又是一陣狂鬧。”
老闆聽了連忙叫小二去把那男人扔出店外,關門閉店。
“花卷!”
夏幼清激動的沖向他,扯着他的鵝黃衣袖,上下其手;“花卷!太好了!你還活着!”
“風苃?”
花卷這才聽清夏幼清的呼喚,他望着風苃愣了一秒,這才想起來,要向她行禮。
夏幼清連忙去拖起下跪的他:“花卷,你怎麼回事!之前我都跟你說了,不要跟我行禮,你忘記了嗎?”
“主公,屬下,屬下見您激動,所以才……”
“花卷,你是經曆了什麼重創嗎?怎麼又開始叫我主公了?叫我風苃哇,你也别叫自己屬下屬下,聽着怪難受的。快,讓我看看,風鶴唳對你用了什麼五刑了嗎?你身上有傷嗎?”
夏幼清扒拉着他,圍着他看了好幾圈,又跳起來摸了摸他的腦袋:“還好還好,看樣子風鶴唳沒有迫害你……對了,你是怎麼逃出風鶴唳的魔爪的?羽沉舟呢?他人呢?”
夏幼清朝他的身後四處觀望,并未見羽沉舟的影子。
“我自己逃出來的。”
花卷望着一臉擔憂的夏幼清,他的眼神溫柔,卻又帶着一絲距離。
“他應該還在牢裡。”
“什麼牢裡?風鶴唳怎麼樣他了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與羽沉舟并沒有關在一起。我是趁着守衛換班的時候,打暈了他跑出來,我尋了您一路……總算讓我找到您了。”
花卷搖了搖頭,“您沒有受傷吧?”
“我……”
夏幼清歎了一口氣,“一言難盡……差點沒讓風鶴唳那狗東西折磨死……”
她氣的握緊了拳頭:“那家夥不光心狠手辣,還老謀深算,并且百毒不侵!”
“花卷,他到底什麼來頭?你跟我講講,我要把他琢磨的水落石出,我一定要弄死他。”
夏幼清呲着牙,像一頭無架可打的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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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隻夜鴉在枝頭盯梢。
它們方才見着夏幼清離去,此時,又見着幾人騎馬而來。
騎兵之後,是一台平穩繁麗的殷紅轎子。
轎子格外之大,大到需要十二位轎夫才能擡起。
夜鴉的眼珠在轉。
卧在風鶴唳身旁的青鸾,忽的震翅嘯叫。
騎兵下馬,正要闖入桐木小屋,盈昃早已察覺,拔刀應敵,卻隻覺得背後氣流忽動,他轉身躍起,揚手接住了對方的殺招。
鞭子似活物一般,纏上他的刀。
盈昃隻得挽刀抽出,他左手攬過風鶴唳,一刀砍斷後窗,打算躍窗而逃,窗柩碎裂四散掉落,而在其中,卻夾雜着一道刺眼銀光。
劍光刺眼,直逼他的額間。
他側身躲過緻命一擊,可那劍似遊龍,張牙舞爪的割破了他的側臉。
鮮血飛濺中,他看見對方冷峻若松的臉。
他方覺痛,又發覺自己的左手被遊蛇纏上,他便反手去劈那亮的發黑的鞭子,鞭子驟然斷成兩截,由一股松散開來,變成了一根根活着的,扭曲着的,無孔不入的黑色的絲。
絲瞬間纏上了他的手臂,青鸾飛撲而來,抓傷了拿鞭子的人。
那人抱着腦袋,一副俊容變得猙獰起來,他氣急敗壞的罵道:“該死的畜生!翡翠!還不快把這鳥殺了!”
喚叫翡翠的男子并未搭腔,他招招狠厲,卻招招被忍痛掙紮的盈昃化解,盈昃雖被他打得逼近牆角,卻還是将他的脖頸劃出了一絲傷口。
“你逃不了。”
翡翠不在意頸間的傷,隻顧得将軟劍挑了,去斬他那隻攬着風鶴唳的手。
盈昃見躲不開,隻得硬生生接下了這一劍。
軟劍被鞭子甩開。
“翡翠,我的鞭子好不容易吃了活物,你就讓他的血肉養它們一會兒罷!”
“琉璃!現在不是你喂它的時候!”
翡翠急了,沖着他斥道:“我們的任務是要把風鶴唳捉回去!”
“現在不是已經捉到了嗎?”
琉璃陰笑,他的鞭子已經纏上了風鶴唳的腰。
“不知道這風鶴唳的血肉,比起這厮來,是不是更營養些。”
他挽手一抽,風鶴唳如斷線風筝一般,落到了他的手裡。
“你倒可以試試。”
遠處傳來一聲輕笑:“說不定,他的肉,更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