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遊戲裡的人物怎麼會跑到現實裡來？”羅薇薇一臉驚愕。

馬裡奧卻絲毫不理會她的大驚小怪，開始在原地伸胳膊伸腿做起了廣播體操。

“女士，你的電視機又小畫質又差，還沒有顔色，我在裡面陪你玩了整晚，憋屈死了。”馬裡奧的大鼻頭抽動了一下，十分委屈地看着她。

“你是遊戲人物，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快回到電視機裡——”她指着黑白屏幕裡空無一人的遊戲場景命令道，心裡湧起強烈的不安。

馬裡奧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可這裡才是真正的遊戲世界啊！羅薇薇小姐，快點醒過來吧！”

“不，這一切都是幻覺。”她走過去大力把電視機的電源拔了下來，“……這樣就好了，我該和父母出門了。”

她無視馬裡奧的身影，穿過客廳走到門口，卻發現大門被鎖上了。

“如果不找到鑰匙，你就無法離開這裡哦！”馬裡奧跟在後面提醒她。

“鑰匙？”她回過頭，“什麼鑰匙？為什麼我會被鎖在自己家裡？”

“這裡可不是你的家哦！是遊戲的第一個關卡。”馬裡奧愉快地說，“如果突破了這一層考驗，你就能在現實裡覺醒過來了，羅薇薇小姐，你不想回到真實的自己嗎？”

“真實的我是什麼樣子？”她的眼神充滿了恐懼，“不，我很真實，不真實的是你。我現在要和父母出門旅遊去了，他們正在等我……”

“仔細想一想吧——”馬裡奧攤開手，“這裡是1998年的7月23日，從這裡出發後，你很清楚會發生什麼事。”

會發生什麼事？

火災，沉船，死亡，一睡不醒……

天啊，伴随着這些可怕的記憶，羅薇薇終于意識到門外等待她的究竟是什麼。

“不——”她瘋狂地擰着門把手，“我要把他們叫回來，他們會死的！”

馬裡奧搖搖頭，“他們已經走了，不信你從窗口看一看。”

她推開窗戶，不可置信地看着樓下，父母已經把行李箱放到了姜晨的車裡。她歇斯底裡地沖他們喊叫，拼命揮手讓他們别走，但她的父母卻隻是擡起頭微笑着沖她搖手道别，相繼坐進了車内。

她眼睜睜看着車輛發動起來，丢下她離開了小區，透過後車窗仿佛還能看到車内的人在喜笑顔開地交談。

沒有人意識到她還被留在樓上，沒有人意識到他們正在走向無可挽回的死亡。

“這不是真實的。”她終于承認，“他們不可能聽不到我的喊聲。”

“有些事永遠無法挽回。”馬裡奧吐出冷酷的話語，卻高興地揚起雙手，高呼：“但是幸好你被留了下來！如果你也坐上那輛車，就會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了。”

“這個世界——完全是虛假的？”她感覺無比憤怒，似乎在被奪走了重要的東西後，又被無情耍弄了一番。

“我不要留在這裡，我一分鐘也忍受不了了。”

“那就找到鑰匙吧！找到鑰匙就可以從這裡出去了。”馬裡奧說完，小手一揮，羅薇薇感覺整個房間震動起來。

原本隐藏在水泥牆壁裡的管道紛紛像有了生命一樣從牆裡冒出來，不斷伸展擴大，很快就把小屋的空間擠壓得更小了。

“跟上我，女士，這裡面才是你要去的地方。”馬裡奧丢下這句話，對着從屋頂向下洞開的黑漆漆的巨型管道井入口一跳，就好像被吸塵器吸走的塵埃那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 * * * *

警報聲已經響了二十分鐘，提巴克依然在埋頭忙碌，腦門上寥寥幾根須發幾乎被汗水濕透。

“站長，真的要這麼做嗎？”韋恩緊張地穿上融合反應服，戴上追蹤器，臉部表情十分僵硬。

“廢話，我早就提醒過秀一了，我們應該等到完全着陸在星球上後再開始進行實驗，可他偏偏不聽。”

“那是因為我們根本想不到實驗進行到一半會出現能源洩露。”

再說，就算羅薇薇能等，凱文上尉能等嗎？

韋恩無奈地歎息，調整了一下身上的跟蹤器，心裡十分打鼓。

他從來沒有進入過淨化實驗的精神測試場，他頂多在基礎層面實習過。前面那一片盛大的令人不敢直視的白光可不是某種計算機生成的虛拟空間，那裡相當于另一個平行宇宙，他根本不曉得自己一旦走進去會不會立刻化為星際塵埃或者宇宙垃圾。

雖然提巴克向他保證在他身上鍊接了足夠的能量電池和與内部測試場完全匹配的表達程序，他還是有些擔憂自己派不上用場，他隻是個為了科學研究獻身的小醫師，可不是久經考驗的特戰隊精英。

“路尼，要是我無法找到秀一，讓他終止實驗，你可千萬别怪我！”韋恩忍不住對通話器說道。

他本來以為路尼會寬慰他，他向來是個好人，但這次他卻沒有得到回應，反而是提巴克在裡面跳腳道：“韋恩，你就這麼點能耐嗎？又不是讓你擔任實驗操作員，你隻是進入裡面傳達訊息而已，别告訴我你不行！不行就挂在裡面吧！”

韋恩嘴角抽搐，“站長，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我可從沒進入過II級世界，但我可以保證至少在基礎層面不會把自己轉化為一個拖把。”

“拖把？”提巴克毫不留情地訓斥：“如果你隻能生成這種垃圾物件，至少給我呆在II級平面，拖把杆上還必須給我刻上——終、止、實、驗這四個字，聽明白了嗎？”

“明白。”韋恩無奈地舉高雙手。

“該死，為什麼能源洩露得如此之快……”提巴克依舊在通訊器裡氣急敗壞地自言自語，看到能源監控屏幕上一連黑了好幾個暗能量反應堆，他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喊道：“卡門少校，你在搞什麼？能源缺口已經越來越大了，你到底有沒有重新調配能源？”

事情糟糕到無法想象的程度，提巴克現在十分後悔在光之繭的内部啟動了淨化實驗，原本他們的能源應該是充足的，但不知為何，随着實驗的進行，能源吞吐驟然升高，超過了反應堆功率荷載。

支撐精神測試場的能量光柱差點黑掉，幸好路尼不顧外界的阻攔，強行關閉了自由島觀光區的能源引擎，才使得光之繭不至于在巨大的能源缺口下癱瘓掉。想起剛才堪比地震的劇烈震蕩，和周圍實驗封閉區域裡傳來的怪異的生物嘶吼聲，提巴克就覺得自己快神志不清了。

現在他全指望在場外活動的路尼了，提巴克完全清楚整個光之繭的一級戒備和異常的耗能狀态肯定引起了戰艦指揮部的注意。他現在是騎虎難下，如果這次淨化實驗失敗，裡面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來，這件事無疑将由他來負責；就算是成功了，給外面造成如此大的騷動，他也肯定會面臨指揮官大和鳴介的嚴厲處分。

正在提巴克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時，路尼•卡門嚴肅的面容終于在通訊屏幕上重新顯示出來。

“提巴克，請你立即把韋恩叫回來，不要讓他進入測試平面。”

“你說什麼？”提巴克以為自己聽錯了。

“快把韋恩叫回來。”路尼重複了一遍，“艦隊受到舊聯邦軍的進攻，母艦已被包圍，我們已進入戰鬥狀态。總指揮官下達指令，光之繭立刻停止一切實驗項目。”

“但實驗不能強行終止。”提巴克的聲音有些扭曲。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讓你把韋恩叫回來。”路尼鎮定自若地說，“實驗不能終止，但能源缺口會一直存在，因為母艦短時間内不會降落在終點星球的能源基地。”

提巴克聞言呆若木雞，距離能源星球隻剩下不到一天的航程了，可是大和艦隊卻在這個節骨眼上投入了與舊聯邦的作戰中。

這意味着什麼他再清楚不過，非但是光之繭，就連母艦也不會得到任何能源補充。

“我們被抛棄了？”提巴克喃喃道，面如土色，一拳垂向操作面闆，“怎麼會這樣？指揮官，你要我親手殺死你的後輩——一個銀河系傑出的科學家嗎？”

相比于提巴克的不知所措，路尼的聲音卻異常沉穩：“提巴克，沒有後續能源的補充，實驗不可能終止——”

“是的。”提巴克雖然承認了這一點，卻扼腕地看到他們晚了一步，韋恩那小子已經消失在光柱裡了。

該死的，早不進去晚不進去，偏偏這時候進了實驗場。

提巴克很清楚就算他進入了II級平面，他攜帶的能源終端也起不了絲毫作用，實驗的開啟與終止需要等量的能源，但現在他們已經得不到供給了。

界面上顯示的反應堆剩餘能量正在倒計時，一分一秒地宣告他們的死刑。

“提巴克，你現在聽我說。”路尼緩緩地道出他的計劃：“我們絕不能讓光之繭崩潰，實驗繼續進行。而你，偉大的站長大人，現在必須肩負起一個使命——起飛光之繭！”

提巴克目瞪口呆，“起飛光之繭？”

路尼微微一笑，“是的，光之繭并不隻是艦載實驗空間站，它是一艘完備的宇宙飛船，現在是時候起飛了！我會打開發射軌道，站長大人，請你駕駛光之繭飛向太空吧！現在開始，你們将自己奔向終點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