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午時,天清氣朗。
柳辰安正含着一隻竹梢,仰卧在紫竹林旁的山坡上曬太陽。
這個時節的日光暖洋洋的,曬得人骨頭都酥了幾分。
他哼着調子,看似悠閑自在,腦子裡卻不斷的在演練如果他說出想修習玄術時,柳岩松的反應。
若是他暴跳如雷,那就得拉顔辭出去擋一擋了。
若是他沉默不語,哎呀,頭大。
若是他……極力支持?不可能,不可能。
柳辰安搖搖頭,唇角溢出一聲嗤笑。
“你在笑什麼?”
鐘毓靈在旁邊瞅了他許久,他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搖頭,跟傻子一樣,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柳辰安倏然聽到鐘毓靈的聲音,吓得他立馬睜開眼。
鐘毓靈彎腰扶着膝蓋,對着他笑,日光從她的身後洩下,将那笑容染上一層朦胧的燦爛。
柳辰安被晃了眼,怔怔的望着她。
鐘毓靈不由得好笑,伸出手來,“愣着幹什麼?起來吧,渾身都是草屑。”
柳辰安沒聽清她在說什麼,但不由得伸出手,細膩柔嫩,柔若無骨的手卻猛的拉起他,使他順着力道朝鐘毓靈逼近幾步。
鐘毓靈也沒想到一下就将他拉了起來,原本使了很大力氣的她也因為慣性倒退幾步,可還是迅速穩住腳步,扶住柳辰安的肩膀。
柳辰安也回過神來,耳根紅透,舌頭仿佛被咬了,話也說不清楚,“對,對,對不起,沒傷到吧?”
鐘毓靈松開他,“我沒事,但是你剛剛在那裡想什麼?”
柳辰安感受到柔夷的離開,心裡沒由得有些不舍。
隻能匆忙将手背在身後,手心發燙,燙的離譜。
聽到鐘毓靈的問題,才意識到鐘毓靈可能看了他許久。
他立馬調整狀态,“沒什麼,就是我家老頭兒生辰将近,我在想如何雄赳赳,氣昂昂的回家。”
鐘毓靈無奈,你确定這詞是這麼用的?
柳辰安看出她的想法,聲調拉高,“我這次離家出走,若是灰頭土臉回家,他肯定會嘲笑我的。這可怎麼行,我要衣錦還鄉!”
望着他神氣的模樣,“呃,如何衣錦還鄉?”
“衣錦還鄉,當然是衣!錦!還鄉。”
鐘毓靈嘴角抽搐,好,兩句廢話。
“好吧,随你開心。”
柳辰安看着鐘毓靈無語轉身,急了,拉着鐘毓靈尋求肯定。
“你覺得我現在這副模樣回家,可算得上是衣錦還鄉?”
他退了幾步,雙臂張開,慢悠悠轉了一圈。
鐘毓靈第一次認真的觀察他。
少年對比起第一次見,好像有長高了些。穿着淺藍寬大衫袍,長身玉立,棱角也更分明,原來是瘦了許多。
柳辰安也沒想到鐘毓靈會這麼認真,原本昂揚的頭悄悄低了下來,從自信滿滿變得懷疑自己。
今天的衣服不是很好看,還在草地上躺了些時間,應該回壓出褶子,還曬了幾天的太陽,會不會曬黑了。
越想越不自信,眼裡的光都快熄滅時,鐘毓靈移開視線。
笑意吟吟的對他說,“高了,更帥氣了,武功也更強了,心思更細,一切都很完美,怎麼不算衣錦還鄉呢?”
“真,真的嗎?”
“騙你幹嘛?”鐘毓靈看他不信,翻個白眼轉身就走。
柳辰安連忙追上,假裝羞澀,“你誇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扭捏着要打鐘毓靈。
鐘毓靈一個激靈,混身起雞皮疙瘩,”閉嘴吧你。”
趁他還要胡攪蠻纏之際,将他後脖領抓起,丢到劍上,禦劍飛走,準備找顔辭看看,他是什麼毛病。
柳辰安就這樣趴在劍上,鐘毓靈的速度太快,他站不起來,隻能緊緊抱住鐘毓靈的腳踝,大喊道,“阿靈,你這樣我很沒有面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幸好正午時分沒什麼人,不然就丢人丢大發了。
等回到毓安院,柳辰安生無可戀的回到房間,頭埋在被子裡。
他的一世英名啊~
鐘毓靈抛下柳辰安後,繞到殷令儀房間門口,還沒看到她,她那清亮的聲音透過門窗傳來,“拿好,别動了!”
走到門口往裡一看,鐘毓靈頓時樂了。
原來最近殷令儀學會了禦火符,正好顔辭沒事幹,被她抓來當苦力。
隻見顔辭一臉無奈的舉着一張紙,“你看準點啊,别燙到我!”
“哎呀,不會的!你相信我!”殷令儀信誓旦旦。
顔辭嘴上說着信,可是手裡的紙拿的離自己八丈遠。
殷令儀看出他的小動作。
切了一聲,虔誠的拿起鋼畫好的禦火符親了一口,“寶貝啊,你可得争氣啊。”
“天圓地方,律令九章,赫赫陽陽,解厄化災,去!”
指尖符紙飛出化作火焰直沖顔辭而去,可火焰越來越小,等到顔辭跟前時,已經和黃豆大小差不多。
在顔辭幸災樂禍的眼神中,慢慢熄滅,如同此時殷令儀的心情。
望着殷令儀失落的神情,顔辭收回欠揍的表情,湊到她旁邊。
指着紙上的燒焦的一個小黑點,“你看,這不燒到了嗎?”
殷令儀看到那個小黑點就生氣,辛辛苦苦練了那麼久,還是這樣,氣死了。
“走開啊!”
“生氣什麼,沒事的,多練就是,我陪着你。”
殷令儀白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還是起來繼續伏案畫符。
顔辭就在旁邊默默陪着她。
鐘毓靈沒好意思進去,看了一會兒,确定殷令儀就是練習不夠後,安心的走了。
這兩關系越來越好了。
次日出門時,碰到了倚牆而立的顔辭。
看似已經等了許久。
鐘毓靈走進問他,“你什麼時候來的,怎的不敲門?”
“你有點起床氣,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