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習慣性對不了解的事物輕易地作出判斷,以前舒媚覺得法律又死闆又無趣,但是今晚卻聽宋知聊了很多才發現,原來也有那麼多有趣的故事和由來。
一頓法餐吃了将近兩小時才意猶未盡地散場,好在明晚團建之旅她們還有足夠的時間,三人從後門出來分手告别。
這條路不似前門喧鬧,人煙稀少。
這邊杭澈和宋知還沒走遠,就聽見身後舒媚大喊一聲,“我不回去!”
不遠處中年男人攔住了舒媚的去路。
杭澈和宋知回頭才發現舒媚被一男人拽着手臂掙紮,兩人對視一眼,這粉絲也太瘋狂了吧,真上手啊!
不知道男人說了什麼似乎是刺激到了舒媚,杭澈和宋知第一次見她這樣失态,她大力掙開男人的衣服咆哮着,“她不容易?是,她是不容易,她不容易還不是因為選擇了和你在一起?你心疼你就對人家好一點,而不是來要求我怎樣做!”
男人雙手叉着腰,露出圓鼓鼓的肚子,氣得上下起伏,在路燈下像個陀螺一樣來回地走,從打扮穿着來看倒也體面。
舒媚這一刻似乎忘記了自己平日裡最在意的形象,“你憑什麼拿别人的不容易來要求我寬容?誰不辛苦誰不累?難道我就容易嗎?”
男人終于被激怒,擡手就是一巴掌,接着還欲上前,杭澈忙擠在二人中間,把舒媚攔在身後,宋知則把她攬進懷裡輕聲問,“怎麼樣了?”
舒媚瞬間清醒過來,不知道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巴掌還是突然出現的朋友,她低着頭不說話,隻是用手背貼着剛才被打的臉頰。
“這位先生,麻煩你注意情緒,如果你再過激,我要報警了。”聲音裡透着警告和寒意,杭澈臉上出現了一絲厭惡和提防。
中年男人皺着眉似乎覺得好笑,“報警?”他伸出手指着杭澈身後的舒媚,“你知道什麼?别多管閑事。”
眼看男人要繞過她繼續拉扯舒媚,杭澈這一次便不是警告,而是伸手攔了男人,“她是我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聽她這麼一說,男人反而停了下來,上下仔仔細細打量了眼前的女人,雖然戴着口罩,但一看氣質脫俗,估計也是娛樂圈裡哪個明星。
一個明星能為了朋友攔在身前,男人叉着腰點了點頭,臉上忽然有了笑意點了點頭,“挺好,小媚,我看這個朋友可以交。”
小媚?杭澈回頭看了眼舒媚,宋知也一頭問号,舒媚剛準備開口解釋,男人指着自己的鼻子仰着腦袋,“我是她爹!”
杭澈一口氣提着不知道怎麼開口,臉一下子憋得通紅,“叔……叔叔,對不起。”
男人卻擺了擺手呵呵笑着不以為意,舒媚拽了一把杭澈,“别跟他說對不起,他才不是我爸。”說完還不解氣探着頭又喊了一句,“我沒你這樣的爸爸。”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父女之間的矛盾,杭澈和宋知作為外人現在這個情境着實尴尬,她一下子也沒了剛才的氣勢,但是暴力肯定是不對的,害怕舒媚又說出什麼了不得的話,杭澈還是硬着頭皮攔在前面。
聽舒媚說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話,男人頓時怒火中燒,作勢又要上前,杭澈隻能好言相勸,“叔叔,叔叔,你們都在氣頭上,别沖動,别沖動!”
宋知壓低聲音提醒他們,“你們想怎麼鬧?是要記者來還是要警察來?”
這話一出果然有效,男人伸手抖了一下西裝外套,讓自己看起來盡量體面。
舒媚也沒了剛才的張牙舞爪也整理了下外套,宋知心裡想,這動作如出一轍不愧是父女,不過那剛才那一巴掌還真是父愛如山啊……
“今天你朋友在,我也不和你費那些話,下個月你爹我的五十大壽!必須回來聽見沒!”男人靠着自己的嗓門來宣示着自己作為長輩的權威。
舒媚梗着脖子,“沒空。”
男人脾氣一點就燃,“你這死丫頭!看我不打死你!”
“你打!你打死算了!打死正好和我媽做伴!”舒媚也破罐子破摔。
杭澈手忙腳亂護着這個攔着那個,“叔叔别沖動,打人不對,有話好好說,打人犯法。”
好在動靜引來了餐廳的服務生,他們從門内出來阻止,“幾位客人幾位客人,這是怎麼了!”
男人一見人多了,也不真的鬧得盡人皆知,而且考慮到舒媚的身份他頃刻間冷靜下來,最後也隻是在原地深深地看了眼女兒,沉默了幾秒後歎了口氣,轉身開了車離去。
舒媚平時天不怕地不怕,今天第一次露怯,一直等到男人的車出了停車閘口,她才松了口氣,杭澈和服務生抱歉,宋知仔細看了舒媚的臉,“要去醫院處理一下嗎?”
“不用,早都習慣了,回去拿冰塊敷一下就好了。”話雖如此,宋知攬着她肩膀的手還是能感覺到對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杭澈打點完服務生,去一旁的便利店買了三瓶礦泉水,回來時和宋知對視一眼溫聲說,“我們送你回去吧。”
杭澈自己的車隻有兩座,隻能開舒媚的車,宋知陪着她在後座打開瓶蓋遞上前,舒媚心有餘悸,手還有些顫抖,杭澈從後視鏡看了眼。
宋知擡眼對上了鏡子裡的眼神,杭澈漫不經心地移開,宋知想起剛才混亂的場面心裡忍不住笑,杭澈是真不會吵架,翻來覆去倒騰的就是這樣不好,這樣不對,不要沖動,沖動是魔鬼,可以看出來是真的盡力了。
舒媚喝了幾口水,情緒漸漸舒緩下來,宋知伸手拉了她的手,杭澈提了車速。
“緩過來了嗎?”宋知擡手把她耳邊的碎發撥到耳後。
舒媚點了點頭,今天這個場景實在尴尬,但在那樣的場合,還不知道對方是否有惡意的情況下,杭澈和宋知能不管不顧地攔在自己身前,她心裡多少揣着感激和感動,雖然她知道杭澈和宋知都不是八卦的人,但交朋友貴在交心,事情已然如此,不如自己攤開了說明白,“我其實不恨我爸……我就是沒辦法面對我妹妹和阿姨,也沒有辦法面對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樣子。”
剛才混亂中杭澈和宋知聽到舒媚喊了句打死正好和她媽做伴,猜想她母親應該已經去世,鑒于這個話題實在敏感,兩人都沒開口。
“我媽人特别好,特别害怕麻煩别人,是那種按摩洗頭,别人托着她腦袋,她還要自己使勁擡的女人。”
杭澈的手緊緊地握着方向盤,看了看四周路況。
“每次我爸談生意應酬回來晚了,我媽都會給他做一碗醒酒湯,就隻是怕他胃不舒服。”
一個對别人和善對丈夫體貼的女人,可以想象舒媚原來的生活應當是十分幸福美滿了。
舒媚出生的時候,他的父親在當地組建了一家采礦隊,主要做石材開采和加工,剛開始生意并不好做,父親成天拉不到項目,愁得吃不好也睡不好。好不容易有了項目,帶着兄弟們辛辛苦苦幹了三個月,上遊老闆不結款,家裡的收入全都給手下的民工墊了工資,銀行的貸款電話成天催命撥,搬家更是常事。
但舒媚的母親從來沒有苛責過自己的丈夫,兩個人咬着牙硬是撐過了那段艱苦的日子,母親就懷上了舒媚,家裡的生意漸漸有了起色,父親别提有多高興,覺得這個孩子就是他們的福星,果真舒媚出生那天,父親接到了投标負責人的電話,之前一直啃不下的項目終于被拿了下來。
父親成立了礦業公司,項目越來越多,生意越做越大,舒媚很小的時候家裡就熱鬧,上門拜托辦事的,逢年過節送禮的,那些生意人有求于人的時候話裡有話,她從小就聽得明白。
後來,舒家的公司在石家莊成了同行業的标杆,作為出色企業家,舒父免不了各種應酬,在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舒媚常常能看見桌上那碗冒着熱氣的湯。
回憶起那些,她不免有些哽咽,“熬一碗醒酒湯,不需要多久,可是,她卻做了20年。”
像是打開塵封往事的匣子,舒媚終于找到了出口,她告訴杭澈告訴宋知,母親是多麼的賢惠體貼,多麼的心靈手巧,她會烹饪會自己做衣服還特别擅長插花,每天都會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她在當地上的是最好的外國語學院,出門有司機接送,生日會邀請全班開party……
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按照導航,杭澈将車停在了富力城地下車庫,舒媚邀請她們上去坐坐,二人并未推辭。
這間房子是舒媚租住的,因而裡面的擺設也比較簡單,她從冰箱拿了飲料倒在玻璃杯裡,詢問了兩位客人的喜好,又帶了兩瓶飲料放在茶幾,然後整個人癱坐在沙發旁邊的懶人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