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多,陽光被雲遮了大半,不算太刺眼。
崔頌叙翻看着她爸昨晚發給她關于景苑酒店的詳細情況。
崔竟元最近要去趟國外,沒空管酒店這些爛攤子,但也不能就這麼放着不管,想了想就讓她暫時管着酒店的事,反正已經聘請了經理人,她也隻是在大事上拍闆做決定而已。
她計劃着度假村的項目,先在景苑這邊學習一下,練練手也不是壞事,就答應下來了。
手裡的手機響起提示音。
崔頌叙打開另一個聊天框,看到對方發來的一句:到了。
再往上就看到了一句孤零零的晚安。
昨晚崔頌叙從老宅回來,孟泊之照舊給她發了晚安,她拿着手機第一次考慮要不要回複。
她以前一直都覺得這話是沒什麼意義的,隻不過是個普通且禮貌的完結詞而已,難道還會真的有人是想祝福着對方一夜好眠嗎。
對他每天不間斷的晚安信息,她也沒打算回過。
大概是她昨天看到他心情不好,沒指望這人能跟以前似的發這條消息。
但她想錯了……
他還是給自己發了。
如果不是确定他的确心情奇差,她根本就不會發現他和往常有什麼不一樣。
崔頌叙本來對昨晚的事沒什麼感覺,不過隻是一頓飯吃的不太愉快,何況對方也不是因為她才這樣,雖然也算是不歡而散。
這條信息發來,讓崔頌叙莫名覺得……他有點可憐。
明明心情那麼差,還要若無其事地做這些。
不知道他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抱着什麼樣的想法敲下了那兩個字。
她一時不知道心裡到底是什麼感受,捏着手機幾次輸入又幾次删除,從晚安到你也是,不知道在鍵盤上敲了幾次後,她再次放下了手機,屏幕上空空如也,并沒有回複。
她發現自己找不到理由……
為了他今天的不高興去回複這條消息嗎,還是為了今天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那點尴尬?
可她有什麼立場呢?
以他們之間那點淺薄的,輕輕一擦就分毫不見的情分?甚至都算不上是什麼情分。
本來就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跟她也沒有什麼關系。
孟泊之不需要她可憐,她也沒理由安慰。
可她就是覺得不舒服,心裡那絲奇怪的感覺怎麼都揮之不去,或許是因為認識這麼久以來,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這樣安靜着不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
他們之間隔了很多事,彼此心知肚明,卻沒有人準備跨過去。兩個人之間,是孟泊之一直在往前走,但這一次他也沒有像以前想辦法拉近距離,她也就不知道該如何界定關系。
她沒有資格,也沒有理由去解決他們之間這樣不上不下的别扭。
崔頌叙垂着眸子盯着手機屏幕上的那兩個字,不知道盯了多久,久到她都有些厭煩了,終于伸手按滅了那片光亮。
她回了回神,擡頭向外看過去,看到了從遠處緩緩駛進來的賓利慕尚,不禁挑了下眉。
這車倒是像他會喜歡的。
崔頌叙站起身來,走到門口等他把車開過來。
本來去見秦延,她是想自己去,然後到那兒彙合的,但孟泊之也不知道怎麼了,非要來接她,現在看到這輛車,她估計想跟她顯擺一下自己的車。
反正也不是她開車,怎麼去都一樣,有人樂意費勁,她也樂得讓金叔清閑清閑。
主要也是怕金叔在,他們之間那種微妙的不對勁會被看出來。
崔頌叙透過擋風玻璃看見他的臉,還是和以前一樣帶着笑,跟之前沒有什麼區别,就好像昨天什麼都沒有發生。
覺得别扭的,隻有她一個人。
孟泊之把車穩穩停在她面前,車窗落下來,她看了他一眼就别開了眼,伸手去開車門。
崔頌叙剛系好安全帶,眼前就出現了一個透明的小方盒,裡面是一塊兒巧克力蛋糕,隻是上面的兔子不知道為什麼斷了一隻耳朵。
看清裡面東西的瞬間,她微微有些愣。昨晚和江羨漁打電話的時候,她随口說了一句想吃巧克力蛋糕,結果今天孟泊之就給她帶了一塊兒。
許願池的錦鯉都沒這麼靈吧。
她轉頭打量着“錦鯉”,“錦鯉”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怎麼了?”
難不成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心有靈犀?
“又送玩偶又送蛋糕,你是把我當小孩子嗎?”崔頌叙接過來,忍不住問他。
“我沒有這麼想,送你玩偶是……不都說你喜歡玩偶嗎。”孟泊之沒看她,小聲道,“那個玩偶是我特意定制的,從畫圖到選材都是我自己弄的。”
“得了吧,你當時才第二天回來,哪有那麼快就弄出來。”她勾了勾唇,并不把他的話當真。
“這是我回來之前就準備好的,特地給你準備的見面禮。”他垂着眸子,反駁她的話,“他們都說崔大小姐最喜歡玩偶,所以我才特地準備的。”
這麼費心費力的準備禮物,難道他們之前見過?
“你之前見過我?”崔頌叙又仔細回想了一遍,确定自己記憶裡真沒這号人,“我怎麼不記得。”
“我見過你,但你沒見過我。”他又擡起頭,看着她,聲音有些失落,“一年之前吧,我來北城處理點事情,在一個酒會上見到你的,不過你那時候匆匆忙忙地就走了,沒來得及打招呼。”
怪不得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個蛋糕不會也是你做的吧。”崔頌叙突然意識到什麼,低下頭盯着手裡那塊兒蛋糕,看着那個斷掉耳朵的兔子,有些忍不住笑,“怪不得這麼别緻。”
孟泊之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情緒轉換弄得措手不及,聽到她這樣的點評,不禁有些氣惱。
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蛋糕了,難免有些生疏,忙活了一早上結果得到她這樣的評價。
他伸出手要把盒子拿回來:“那還給我吧。”
崔頌叙看着他微微泛紅的耳垂,忍不住想逗他,故意把盒子拿遠了一些:“孟公子,送出去的東西可沒有收回去的道理啊。”
孟泊之更加羞惱,解了安全帶伸長胳膊去搶,結果對方像是猜到了他想做什麼,又拿着盒子往後躲。
他埋怨似的擡眼看了她一眼,結果猛然發覺兩個人的距離已經近在咫尺,鼻尖幾乎相貼,他身體不由得一僵。
崔頌叙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動作停了片刻。
她半垂着眼睫看着眼前的人,看着那雙眼睛,孟泊之的眼睛很好看,但因為褶皺太深,偶爾會給人一種淩厲的感覺,大多數時候總是平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但現在,她卻看到了幾分茫然和惱意。
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暧昧又纏綿,目光像是被蛛網絲絲勾纏到一起,移不開分毫。
她看到他的面皮在瞬間泛起了薄紅,而自己的心跳似乎也在加快。他的手和她的胳膊觸碰在一起,連帶着那一片皮膚都在發燙。
他們離得太近,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噴出的呼吸,很淺卻溫熱。十月的溫度已經偏低了,她卻覺得自己頭腦發熱,有些眩暈。車裡的空氣都好像變得稀薄,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孟泊之怔然地看着眼前人,在她那雙眸子裡,他隐約看到了自己,映在她眸光中的自己像是被定格,連呼吸都停息。再往下,嘴唇飽滿嫣紅,像是被畫上去的一樣。
他停在那裡,聽着自己心跳如擂,不敢前進,也不願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