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崔頌叙發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才慌亂别開視線看向窗外，伸手去遮住他的眼睛，推着他的臉往後：“說話就說話，離那麼近幹什麼。”

這話很是心虛，說的很沒有底氣。

他似乎眨了一下眼，睫毛滑過手心，弄得掌心有些發癢，那點酥癢順着手掌直達心髒，燙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明白，明明是想逗弄他，怎麼最後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孟泊之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覺得忽然陷入了黑暗，一雙溫涼的手覆在他的臉上，輕輕把他往後推。

那雙手很涼，像浸在冰水裡的暖玉，在觸碰到他肌膚的那一刻，讓他不自覺瑟縮了下，可反應過來後，身子卻僵在了那裡。

這段黑暗似乎很漫長，長到他連自己每一瞬的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卻又好像很短，仿佛剛剛觸及那雙手，就又看見了光。

他根本沒聽清她說什麼，隻聽見她的聲音，低低地嗯了一聲，以作回應。

柔軟的觸感似乎仍殘留，甚至從涼轉熱，那一整片的皮膚都像燒起來似的。

兩人雖然拉開了距離，但車内的暧昧氣氛并沒有消散，在這一方狹窄的空間裡，反而更有些尴尬。

崔頌叙掩飾似的咳了兩聲：“走吧，不然該遲到了。”

“噢……”孟泊之也緩過來了，發動了車。

這一路上，他們都沒說句話，崔頌叙按下車窗，讓涼風灌進來，才能緩解一下微妙的氛圍，順便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種氣氛直到和秦延見面的咖啡店才減淡了些。

“我是秦延。”對方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朝他們點頭，見他們看向自己身旁的女生，又介紹道，“這位是我女朋友。”

他身旁的女生穿着國風長裙，紮着半披發，露出燦爛的笑容：“你們好，我是林隅。”

“你好，崔頌叙。”

“我是崔總的助理，孟泊之。”

林隅似乎還有别的事，打完招呼沒多久就拿着一個木盒到旁邊的卡座上坐了。

崔頌叙把事情簡單跟秦延複述了一遍，又問：“秦律師，這個案子赢的概率有多大？”

“趙集建吃的回扣數額大嗎？”秦延神色認真，“超過五千了嗎？”

這合同已經簽了半年多了，估計趙集建已經貪了不少。

崔頌叙道：“五千肯定是過了。”

“那就可以報警立案了。”秦延微微颔首，“警方介入的話，可以幫崔總把内部和這件事有關系的人一并拽出去。”

“我這段時間都會在北城，如果崔總需要的話，我可以作為酒店的代理律師出庭。”秦延看着他們微笑，寬慰道，“這個事情并不複雜，如果耀金願意提供證據，在證據鍊完整的情況下很快就能解決。”

崔頌叙舒了一口氣，下意識和孟泊之對視，結果反應過來之後，又連忙移開目光對秦延道，：“多謝，我晚些把文件都發你。”

然後直接給譚逐發信息讓他報警處理，又讓陳盛明天上班把現有的證據整理出來給譚逐。

“秦律師不常在北城嗎？”孟泊之随口閑聊起來。

秦延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說話，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見崔頌叙沒什麼反應，也就猜到兩個人不是什麼上下屬關系。

他很快反應過來，低笑道：“我在江市和北城之間來回跑，不過大多數時候在江市，這次來北城也是有别的事。”

話音剛落，秦延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人，起身向他們緻歉：“抱歉，失陪一下。”然後走到一旁接電話。

“他們家是江家的專用律師，世代交往綁定，你注意點态度，别擺出這副大少爺的樣子，人家可不慣着你。”崔頌叙發完消息，轉頭提醒他，“你要是有事找他，我把他微信給你。”

“這樣啊。”孟泊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擡起頭笑看着她，“我知道了，你放心。”

崔頌叙想起來那次江羨漁說過她家和孟家有故交，轉過頭去看孟泊之：“你們家和江家認識？”

“算是吧，江夫人和我大伯母是姊妹，不過現在已經幾乎不來往了。”孟泊之似乎不想再提這個話題，說到這兒就不再繼續說下去。

崔頌叙見他這樣，猜到是兩家之間的問題不便透露，也就不追問了。

說話間，林隅已經回來了，手裡的木盒沒再拿回來。她回來沒看到秦延，四下張望着。

“秦律師接了個電話，估計很快就回來了。”崔頌叙跟她解釋。

林隅點點頭，再次坐在崔頌叙對面。

不多時，秦延也回來了，他沒坐下，看向他們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有些工作需要我回去處理，要先走了。”

反正事情已經聊完了，崔頌叙也沒說什麼，起身朝他緻謝：“那後面我再跟你聯系。”

幾個人一起出了門，道過别之後各自上了車。

剛上車，孟泊之的手機震了一下，他拿出來看了眼，面色接着就冷了下來。

孟江言：爺爺說周末讓你回家，一起吃個飯。

崔頌叙見他那副手機恨不得把手機摔了的表情，奇怪道：“怎麼了？”

孟泊之按滅手機，随手丢在一旁，淡聲道：“我大哥，讓我周末回家吃飯。”

又是孟江言……

他們兄弟倆感情有這麼差嗎？

“你不在家裡住啊？”崔頌叙伸手去拉安全帶，問他。

“嗯，剛搬出來沒多久。”孟泊之側頭看了眼後視鏡，踩着油門把車開了出去。

崔頌叙看着窗外的景色飛掠，車速明顯越來越快，幾乎是壓着限速開的，她無奈歎了口氣：“孟公子心情這麼不好啊。”

孟泊之一怔，也察覺自己開的越來越快了，慢慢松了油門，瞄了眼速度表，半天後小聲說：“我沒超速。”

崔頌叙聽他說出這句話差點沒忍住笑出聲，看着他硬邦邦的表情，抿唇忍了很久才開口：“接下來去哪兒？”

“送你回家。”孟泊之想到了什麼，“還是你要去公司？”

“今天還在假期呢，去什麼公司啊。”崔頌叙懶洋洋地往後靠，拿起手機準備導航，“市區限速。心情這麼不好，開車能發洩多少。”

“準備出發，目的地——績速卡丁車俱樂部，全程11.3公裡，預計30分鐘到達。”

“走吧，帶你去玩卡丁車。”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崔頌叙聲音懶散，卻能聽出她在笑，甚至能聽出她在哄他開心，冰冷的機械音在此刻恍惚成為了背景音。

像是冰塊被熱水澆灌，白霧升騰彌漫，化成一灘溫水。

紅燈驟然亮起，孟泊之在前車停下後踩住刹車，下意識地轉頭去看身邊的人。

太陽從雲裡冒出頭，穿過雲層射進車裡，給人描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暈。而副駕駛座上的人放下手機，随意地看向窗外。

短短幾秒，孟泊之卻覺得好像過了很久，她剛才說的話反複在腦海中回蕩。

時間停止流逝，耳邊聲音驟停。

他聽見自己——

怦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