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認識字,倒認得草藥?”
“璟裕常年吃藥,我每隔三日便要去一趟藥坊,張掌櫃慣用的草藥,我都認得,而且它們有粗有細,長得不一樣,比字好認得多。”
“好了,林公子不打擾您做生意了,小的這就去收拾給您騰地方。”姜婉禾啞聲道。
“問你個事兒。”顧承淵端坐好身子,正色道。
“公子不是看不起我們這些不識字的粗人?怎麼也有不恥下問的一天?”姜婉禾收拾起被塞在牆角的被褥,道。
“請姜夫子不吝賜教。”
顧承淵先她一步說出來,反倒把姜婉禾的嘴堵住了,半天憋出兩個字,道:“問,問吧。”
“你問,我還不一定能答得上來。”
“方才那胖子的□□是在賭場拿到的?”顧承淵問道。
姜婉禾一臉鄙夷的神色,道:“那是翠娥他爹,一個賭鬼,估計是賭輸了錢,拿□□騙自己的女兒。”
“不過你們怎麼認得這是□□?”
顧承淵看着那一吊子錢,愣是沒看出個花來。
“倒也不是假不假的問題,”姜婉禾歎了口氣道,“街上做生意要麼收小平錢,要麼收銀子,這種‘當十錢’誰都不敢收,就怕收到假的。”
“久了以後,大家看到‘當十錢’都說是□□。”
“為何不收呢?這‘當十錢’不是方便得多嗎?朝廷可是大力推行‘當十錢’的。”
“那朝廷是把人當傻子了吧。”姜婉禾噗嗤笑道,“就像林公子把我當猴耍一樣。”
“哦?說來聽聽?”顧承淵被她勾起了興趣道。
“‘當十錢’那起碼得十枚小平錢的重量吧?”姜婉禾搬了個小馬紮坐到他跟前道,“你說你識字,看着也不聰明嘛。朝廷推行的‘當十錢’卻由三枚小平錢便可以制成,用三枚小平錢就可以當十枚用,這種穩賺不賠的買賣,誰不想賺。”
顧承淵面色凝重,朝廷發行“當十錢”原意是為了充盈國庫,卻沒想到被鑽了空子。
“其實,以前家裡的日子還算過得去,就算璟裕生病也吃得起藥,後來‘當十錢’一出來,家裡收了許多□□,花也花不出去,東西又一天天貴起來。”
“你這大富人家的公子不知柴米油鹽貴,你瞧這一捆柴火,原先隻賣一吊錢,現在五吊錢人家都不願意賣給你,翻了一倍不止。”
顧承淵思索道:“那你們這的縣太爺沒有管管嗎?”
“這怎麼管?”姜婉禾搖搖頭,道:“前些年反對‘當十錢’的大官都被砍了,叫什麼陳,陳......”
“陳孝然。”顧承淵補充道。
“對對對,陳孝然還是我們松坪人呢。”姜婉禾道:“哎呀,跟你說了這麼多,都耽誤我壘雞窩了。”
“行,不耽誤我們的大忙人。”
顧承淵揮着扇子,心情看起來十分不錯,手裡攥着那吊‘當十錢’,好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東西,坐着轎子大搖大擺地回去。
過了晌午,松坪縣最熱鬧的街都冷清了不少。
顧承淵倚在榻上,窗柩半開,照着手裡的密報,笑出聲來道:“小皇帝還給黃樹海封了個大司馬。”
一向鐵面無情的肖锶齊低下頭掩蓋住嘴角的笑意,又側過臉去。
“真沒想到,是黃樹海背叛您,當初他還隻是個守宮門的雜役,還是您提拔他當統領。”
“哈哈哈哈,”顧承淵笑得胸口有些疼,微喘着氣道:“讓豬當大司馬有什麼區别。”
“公子,那我們要不要......”
“多餘了。”顧承淵将密報合上,道:“獨坐高台,摔下來可是粉身碎骨,要不然黃樹海也不會派那種雜碎,見不到我的屍首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過黃樹海的命是您救的,這龜孫子竟然投了魏丁原。”
“魏丁原是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比我這小小的勇毅侯有前途得多。”
顧承淵擺出一臉羨慕的樣子道:“叫聲幹爹就能當大司馬,我都想認個爹叫叫。”
“可是這魏丁原隻比他大一歲,叫聲幹爹,也不怕折壽?”肖锶齊臉上閃過一絲不屑,道。
“哦?”顧承淵支着個腦袋,戲谑道,“真有意思。”
“許清平怎麼說?”顧承淵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