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将手挪開,道:“你瞧,啥也沒有。”
姜婉禾揉了揉眼睛,仔仔細細地盯着池面上看,除了幾片落葉,什麼也沒發現。
“你最近被吓得不輕,偶爾有些心神不甯是正常的。”
“您看,這泥裡都是錢!”順子站在錦鯉池裡,随意掏出一把泥沙,夾着一個個銅闆。
這些銅闆的質量很差,一用力便能把銅闆從中間掰開,怎麼看都是□□。
“大人您看。”順子有些不可置信道:“這一個小罐子就能藏這麼多錢。”
姜婉禾解釋道:“不止能裝這麼多,這些銅闆沾上一點米粒就可以粘在壁上,用泥巴反而裝不了多少。”
顧承淵看着那塊銅闆,頓時覺得這夥賊人竟然敢膽大妄為至此。
這些當十錢裡摻雜了大量的錫土,原本當十錢就比正常的十個銅闆要輕上許多,若是一個裡面參雜了大量錫土,這一個當十錢還不如一個銅闆值錢。
原本當十錢靠着朝廷的信譽才能流通于世,長此以往,朝廷還有什麼威信可言,大殷百年根基盡毀于這一枚小銅錢中。
“順着這條線查下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偷工減料省下來的銅應該是被賣到金陵國去了。”
“金陵?”順子不解道,“金陵不是一直與我國交好,每年都向大殷俯首稱臣,歲币都是足額足份地交上來。”
大殷開國皇帝骁勇善戰,後續三代皇帝都熱衷于開疆拓土。
先皇伊始,大殷着力剿山匪,開商貿,通西域,顧承淵常常聽先皇與他講,若不是祖爺爺輩把天下都打完了,他也要禦駕親征。
金陵國建國比大殷早,對大殷從開國起便俯首稱臣,這樣的小國大殷是不會放在眼裡的。
也正式這樣的弱國,正在一點一點地瓦解大殷。
顧承淵握緊那枚當十錢,一路連跑帶跳地趕回屋裡,再地上平鋪上一張地圖。
順子緊跟在他身後,道:“大人,您是有什麼新發現嗎?”
“你看這裡,松坪這條河,途經金陵,最後到大梁舊地。”
“大人是說,這些銅經過金陵,賣到了大梁?”順子說話變得小心翼翼起來,這可比鑄□□要來得嚴重得多。
傳言大梁有一批傳國寶藏,當年勇毅侯兵至大梁國都,大梁皇帝欲獻上寶藏地圖,換勇毅侯臨陣倒戈。
可惜他爹就是個一根筋的木頭,沒聽人家說完就把使者給砍了。
“婉禾,你可知道松坪哪裡出現過大梁的商客?”顧承淵轉頭問道。
姜婉禾面露難色,街上的秀坊就是一個大梁娘子開的鋪子。
聽顧承淵的意思,大梁娘子好像幹的是殺頭的買賣,若是沒了秀坊,村裡的繡品賣不出去,少了這項補貼,本來就要勒緊褲腰帶的日子更加難熬。
“不知道。”姜婉禾向後退了兩步,靠在李嬸身上道。
“說謊,分明就知道!”順子反駁她道。
顧承淵看向她,不徐不急道:“那人興許對你有恩,你不說,我也不強迫你。”
“但他幹的都是禍害百姓的事情,婉禾應該見過假的當十錢,一家子若是收到一吊當十錢,一年的功夫都白忙活。”
“婉禾還記得翠娥嗎?”
姜婉禾點點頭,緊接着顧承淵的話讓她如墜冰窟。
“翠娥她爹好賭,把家裡的錢都輸光了,後來赢了一次,全是假的當十錢,出了賭場誰都不認。”
順子插嘴道:“對對對,你們那個什麼鄰居,把她女兒都賣到窯子裡去了。”
據探子來報,翠娥被賣進窯子裡雖然沒受什麼罪,第二日便被擡進縣太爺府裡,說是要給小公子當丫鬟。
可是一個丫鬟哪用得着用大紅轎子擡進去,分明就是要進去當侍妾的作态。
“尋常人家若是收到□□,隻怕是得賣兒賣女才能填上空缺。”
“婉禾還要替那賊人說話嗎?”
姜婉禾沉思片刻,道:“縣裡,秀坊的東家是大梁人。”
“但秀坊的東家人很好,看在我們跟縣太爺的關系,每次都會收我們村的繡品。”
姜婉禾的話聽着像是為辯解,但落在顧承淵耳朵裡,變成了一記重錘。
“那一切都說得通了。”順子難得機靈了一次,道。
“李嬸,把婉禾帶出去。”顧承淵打斷道。
有些事,不能讓姜婉禾摻和進來。
“大人,串起來了,魏相爺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松坪縣令在自己的地盤上私鑄錢币,然後把銅賣給大梁餘孽。”
“那這私鑄的錢去哪了?”顧承淵将那枚偷工減料的□□丢給順子,道。
“對哦,這些私鑄的錢去哪了?”
“若是我,把這些私鑄的錢也分三六九等,品次好的借着水路運到金陵,順流而下可到大梁腹地,一船兩吃。”
“差一點的品次,運到外面去,換成東西回來。”
“最差的賤賣給賭坊,騙騙那些賭鬼。”
“可是賭鬼對錢不是最識貨的嗎?”順子不解道。
“架不住這錢能上賭桌,誰管他是真是假。”
“這些證據都收好,讓肖锶齊親自保管。”顧承淵吩咐道,“章太爺替魏家幹了那麼多年的活,總要有賬可算,關鍵是找到他們往來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