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他快死了。”
……
時間回到距今十六年前(易必添十二歲)。
汐國王宮。
大王子易必添才學八鬥,七步成詩,十步成章。正值汐王立儲,衆臣一緻推舉其任太子。然汐王卻以“才多壓身,且君者不宜過于仁慈悲憫”為由拒絕納谏,最後二王子坐了儲君位。
事後汐王私下找到長子易必添,告知他那不為外人道的身世:“你母親原乃妙桑氏,生下你後不到一年就命絕了。你廣知天下事,應該知曉,妙桑一脈血親自古活不過二十五歲……”
出于歉疚,汐王待長子從不虧欠,更甚于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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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十六歲)。
太子對其兄說:“王兄為何不肯歇會兒?你的努力沒有意義,反而累着自己。妙桑人,就算功名再大,也還是妙桑人。父王不可能讓一個短命鬼繼承王位。你勝不過我的,認命吧。”
易必添:“我的命,認不認在我,我做這一切不為勝過誰,隻為……勝過平凡。”
太子:“你夠特殊了,既無心争權,就别太奪目。憑什麼他們都圍着你轉,我才是太子。”
易必添:“你不願看見我,便遂你的意吧。”
大王子辭鄉久不歸。汐王急火攻心,因怒生疾,身體終年抱恙,卻不忍告知遠方的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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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十八歲)。
大王子别後兩年歸家,汐王大喜,命其與未婚妻宛家千金即月完婚。宛家乃将門,家主因受大王子一計之助而戰中奪勝,以軍功相抵為自家女兒向汐王求得與時年十五歲的大王子的一紙婚約,也因此得罪不少有女兒的家門,當日城中不知哭了多少花季少女……
然二人面沒見過幾回,并無感情基礎,還是宛家女先提的抗拒,原因是在大王子離鄉之期她已心悅他人。女子好機靈,知大王子為人和善,私下求他解除婚約,大王子竟答應隻以自身不願結親為由,成全了雙方。
宛家惋惜不已,後來無意得知事由,差點沒把女兒趕出家門。
葉碧展如今才知曉這些背後事迹,頗為無奈,“果真是騙我的……”
婚約解除後,别家女兒皆大歡喜,笑聲布滿全城。上門求賜婚的,一個接一個。
易必添對汐王說:“父王不如将兒臣血承妙桑一事公之于衆,便省了好些麻煩。”
“不可,若如此你該如何立世?”汐王拿他無法,“你不想結親,孤便替你推了吧。”
汐先王一生先後兩妻,無妾,兩子一女。汐國公主俏皮可愛,與父兄關系和睦,最喜長兄,年紀比大王子小五歲,是他最親近的家人。
“哥,等我長大了,我要嫁像你一樣的人。”
他摸摸妹妹的頭,“好啊,不過命可不要一樣,起碼比我好。”
妹妹抱住哥哥的胳膊,“世上哪有比哥哥好的人?要不我不嫁人了,陪着哥哥。”
哥哥用哄孩子的親切的語氣:“胡說,我妹妹要嫁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能呵護你一生一世。”
“哥,你遊走天下,是不是看過好多好看的風景,吃過好多好吃的?”
“當然比汐國多,要不要我講給你聽?”
妹妹搖頭,“不,不要聽你講,我要等你帶我去讓我自己看,還有好吃的你要經常帶回來給我嘗,或者帶我去嘗。”
哥哥笑得溫柔,“想嘗什麼?”
妹妹一邊想一邊道:“嗯……商池的酥餅、安邑的荔枝、西疆的觀音茶……對了,還有祁晉的艾花酒。哥你不喝酒,那可全要歸我咯。”
“不分點給你二哥?”
“大哥給我的,才不分給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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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二十歲)。
汐先王病逝,太子即位,大王子第二次歸家,親王封号自名“桑妙”。
長公主挽留桑妙王:“哥,這次就别走了好不好?你一個人,若出了事該怎麼辦呢……”
桑妙王道:“傻丫頭,我并不是一個人,我有你,有你們啊……往後多替我勸勸你二哥,他更願意聽你的話。”
新王上任後意識到責任重大,不曾挽留長兄但仍保持信件往來,親王歸鄉次數變得頻繁——多是弟弟我行我素不聽勸解,他不得已回來幫忙收拾爛攤子。汐國多次經桑妙王“妙手回春”,都被國人傳成了神話。
汐國可謂在兄弟二人共治之下得以鞏固政權、維持治安,在當時周遭國家深陷于戰争的水深火熱之中的情況下實屬難得。
勢局穩定後,桑妙王又是常年在外。衆人都認為他是出遊曆練、感悟世間,确實沒錯,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親王居然闖蕩成了傳聞中的大聖人易子。
衆國欲求易子而不得,易子卻被自己的家國排斥在外。
兵祖其實生自魯國武學世家,兒時受武學影響深重,而生性多疑的魯王隻用一句話便讓其家族慘遭抄家流放,他從流放之地出逃到倡國,後來才成了倡國人。
憑着過往經驗,他總是擔心愛徒會被自己所背負的家國生生壓垮。
兵祖:“徒兒,汐國不留你,何必抱有依戀。”
易子:“畢竟是家。”
兵子是兵祖獨子,深得父親傳承,召集天下豪傑創立兵家,聲名在外。他與易子是知交,不過呢兩者年齡之差有點尴尬,照他年紀,做易子的爹又顯老,做爺又顯小。
但在他眼裡,易子甚至是和父親一樣聖賢高潔的人,世上任何難事他們都能夠巧妙化解。
兵子:“汐國背後,都是你在撐着。汐王過于自負,遇事急功近利,汐國若沒你怕是早毀在他手上。”
易子:“若從始至終沒我,會大不一樣吧。”
兵子:“若是沒你,這世間也會大不一樣。”
兵祖:“汐王還是太年輕,沒見過世面,也見不得世面。”
兵子:“爹你怎麼拿年輕說事,你要不看看你徒弟?”
兵祖:“我乖徒兒哪能一樣。你想想自己二十出頭的時候在幹嗎,路上看到條蛇吓得蹦到樹上把自己摔骨折,蛇坐在樹上一邊吃鳥蛋一邊笑你蠢……”
兵子:“爹!那蛇劇毒!我不是怕蛇,我是怕死。”
兵祖:“人終有一死。唉,我這個老人家也快到頭了。聽聞有的邊陲小國青年人快走光了,剩下的都是些老頭老太太。國家随子民一起變老該是怎樣的一番光景?到時我便上那安享晚年好好看一看吧。”
易子:“師父,有的人,嘗不到變老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