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爺正要取卷案,怎料注入卷宗的紅線那端并未停下,而是從那兒延伸出來,似原路返回。
遊啊遊啊。
最後居然纏在了案前女子的左手腕上!!
殷殷紅線由長變短、由曲化直,隻剩兩端,一端由案上卷宗發出,另一端,她擡出左手,那線确實是牽在她手腕上的。
目睹此景的大黑大白懵了。
“怎麼回事呢姐姐。”
她呆滞良久,心靜下來後,眼底盡是蒼涼與惆怅。
“可是……我都不記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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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陰間回去後,從組織内部又收集了一些記錄信息刻苦鑽研。組織對伏誅惡鬼五行一事十分重視,派給她不少上乘驅魔師協作,她又不得不應。
衆人都等着她拿出法子,很久等不到動靜,于是明裡暗裡說她壓根不想作為,一味拖延時間,以為能給到她壓力,實際上她毫不在意。
她在心中醞釀着一個計劃,一個隻有她自己知道的計劃。
惡鬼五行偶爾會出現一段較長的“隐匿期”,便是突然消失在世人視野藏匿起來,外界無法得知其動向,且毫無規律可循。
她注意到這點,着手調查居然發現其隐匿期與海怒發生的時間點驚人吻合——海怒,海妖中的說法,指在天地靈氣運行變化的作用下發生的一種無規律的、劇烈的海水湧動。海妖又将此類不可控的自然規則稱作海律。
海怒對爆發地破壞力極大,因主要發生在遠海,對陸地影響小,不過其産生的一種能量波傳播遙遠,能穿透萬物,這種能量波僅部分水系的生靈能感應到并受之影響,其中水系純淨的生靈受到的影響小到可忽略不計,而水系不純則所受影響大,出現心浮氣躁、頭疼耳鳴、氣虛乏力等症狀,并且距海越近、水系越強則症狀越嚴重。
惡鬼五行是鬼魔,卻不可否認為擁有人之意識的“生靈”,其同時駕馭五行之術,必定水系不純,另外其行迹近海且水系強大,那麼就存在極大的可能——令人談之色變的惡鬼五行,背後其實受到海律的深重束縛。其偶爾隐匿停息,便是緣于海怒影響。
畢竟海妖常年生活在海中,熟知海洋環境,可以通過某些預兆推測近期海怒發生的時間。
她選擇了一個日子。
她被盯着呢,一有動作其他人都坐不住。因她的推論有理有據,和她前去的人很多。她太了解那些人了,他們心懷什麼鬼胎一想便知。
阿點和止淵随一衆人進入了那幽深叢林,阿點的目光總是在領頭的女子身上。
“她真要抓我?”
止淵微微一笑,“她隻是想見見你。”
她原想找個機會甩掉衆多同伴,誰知中途起了沖突,然後意外的,惡鬼五行本尊出現了,召出手下厲鬼殺了她的同伴,來到了她的面前。
五世與她勾連,但她一點記不起來的人啊。如今應該說是個人見人怕的惡鬼。
假如她記得,假如她能早日幫助他,她絕對不會讓他傷痕累累。
她以為自己見到他時會很激動,卻沒有,反而是不一樣的平靜,好似他鄉遇故知的久違,也或許因為她已将二者相遇的場景在腦中設想過無數次了。
計劃開始前有個賭約,其實這個賭約很冒險,賭注是自己的命。她賭是否真會遇到惡鬼五行,惡鬼五行是否會殺了她。
惡鬼至邪至惡不是胡說的,人們一度認為它們幾乎泯滅人性,一“生”隻為殺人索命。
雖如她所言若惡鬼五行受海怒影響,隐匿期是其虛弱之時,可對方是鬼老大啊,發作症狀也不清楚,如何保證其狂躁起來不更危險?
世間興許沒誰敢像她這麼賭,她忽略掉後果,隻為成就沖動。她想見他,僅此而已。
事實證明,她賭赢了。惡鬼五行沒有殺她。
褪去沉沉黑氣的手擡起來抓住了她手腕,将她的手從那張帶疤的臉上移開。
他寒目視她,“驅魔人,莫要跟我耍伎倆,殺你,如捏碎隻老鼠一般。”
她淡定地看着面前的大惡,一點沒被吓住。
據說五行化厲鬼前是個少年,做鬼兩世下來沒人知道他成了什麼樣子。他總以紅曈霧身示人,就算有人見過他真面目大概已經是死人了吧。
誰會信呢,眼前高大挺拔、五官俊朗的男子,就是惡鬼五行。
“我的确是奉命來降你,”她說,“但我自知打不過,抵抗亦是無謂的,若能僥幸逃生無功而返也定會受罰,與其為世事所困不如一死了之。素聞五行殺人殘忍卻也算幹脆,我原還憂愁該如何死才不大遭罪,如今一想,死于鬼手不失為一好法子,更何況你乃鬼中之首,我此生便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五行道:“我殺人無數,卻沒見過上趕着送死的。”那隻手沒有放開。
她繼續說:“我一生無甚大的功績,但一身妖力是有,妖中也算強,可搏你親手取我性命麼?”
“……你會水術?”
功力太純以至于他一開始沒認出她是妖,接着他又留意到女子拿在身側的劍,“你的武器不會熔?”
“我的劍材質是大魚骨刺,非金石非木。我是海妖鲛人。”她眼中多了點他看不懂的東西。
“我叫蘇晴。”
她不記得以前的很多事,因為她是鲛人,腦子裡裝不了太多東西。
他也不記得,因為他是厲鬼,隻記得死亡與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