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搶到誰的！”

“娘的，便宜火鬼了。”

灼人的火光和熱氣簡直要把她烤化，呼吸困難，行動變得吃力，她想到那些被活活燒死的人，火鬼大多由他們所化。

人燒死人，人化鬼也用火燒死人——人們總給陰陽之間劃上界線，然而實際上是不存在界線的。

她是不是将賭局下得太過沖動草率了？此刻幾叢火便能讓她輸慘？五行會救她麼？可五行憑什麼救她呢……

被火燒死對鲛人來說太恐怖了，她大概會是世上死得最憋屈的鲛人驅魔師。

好熱，好累，何時才能停下……

就在她無望之時，席卷而來的洪荒水流浩蕩有力，将所有正在燒灼的火焰吞噬，一場水卷将那些火鬼澆成落湯雞，焦黑頹敗的草木冒着水汽。

被澆滅的火鬼第一反應不是發怒而是恐懼。那樣的力量，隻能出自他們老大了！

“一邊去。”

憑空而現的一句話讓那些原本還在嚣張跋扈的遊鬼吓得通通跑沒了影兒。

蘇晴緩過神，再見他冷厲的模樣，心中積壓的情緒未能收住，手中劍掉到地上，她快步走上去，一把抱住了男子的腰，臉一側埋在他胸前。

五行僵在原地，從未以這樣的方式同一個會呼吸的人接觸，反應過來時卻沒掙開懷裡人。

“你可知，抱的是誰？”

女子話音很輕，但很肯定：“五行。”

……

蘇晴去了鬼城，跟着鬼老大去的，一路不知驚了多少鬼。

“這誰呀？”

“老大竟然帶了個活人女子回來，還是驅魔師？！”

“噓，别說閑話。”

鬼城不似一般的鬼藏匿的洞穴，而是在深谷之中，兩邊高聳偪仄的崖壁幾乎将整片天蓋住，谷底常年似夜，陰冷昏暗。

鬼城照明的光源是鬼火，衆多鬼火聚在一起還算明亮，蘇晴想到了冬日的人間夜市，繁華而死氣沉沉。

因為遠離了陽光與陽氣，這裡的鬼是可以腳着地行走的，物體也可以直接‘碰’，鬼城的建築說是新築的雛形并不恰當，蘇晴猜測這兒應該是前人留下的規模龐大的陳舊遺址，由土石而建，古老而神秘——同樣脫離了人世的遊鬼住進來，也算是彌補了它被歲月抛棄的遺憾。

蘇晴注意到建築有被修複的痕迹，看到有鬼湊在一起聊天說笑，甚至聽到叫賣聲。

這是全新的鬼的世界，雖才剛剛開始，但已同陰間大相徑庭，若持續發展下去，不知會成什麼樣子。人死後會有另一種歸宿嗎？待有朝一日鬼城為世所知，陰陽兩間怕是會掀起一場大亂吧。

陰陽亂世，又該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她是進入這個鬼之世界的第一人，不敢相信，她正在與衆鬼走同一片土地，并不害怕，感受十分奇妙，有一種超脫世俗、浮于生死之間的錯覺。

帶她進入這裡的，是這個世界的締造者，是一隻厲鬼。

一路少言，她時常觀察他，怎麼看他都不像厲鬼。難道是厲鬼成精，超然物外，不受天道所縛？

“盯我所甚，在想如何能抓我？”

五行一路沒正眼看她，不代表看不到她的小動作。

蘇晴不慌不忙，依舊光明正大地看，“沒見過你這麼好看的鬼，多看兩眼。”

五行腳步一頓，舍得扭頭看她了。

女子亦止了步，注視他的雙目從容淡定，根本不像在看一隻陌生又邪惡的鬼。

“怎麼，誇你好看不樂意？”

五行對她的打量帶有一種警戒的試探，片刻後收回目光，開步繼續走，嘴裡道：“怪人。”

她笑了笑，跟上去。

鬼聚集地陰氣極重，不必鬼出手，濃郁的陰氣就能要了她的命。她上次去陰間是魂穿過去的，歸陽後養了好幾天才緩過來，倒沒以人肉之軀走過陰氣這麼重的地方。

不過她并不需要大損功力護體，五行制萬物，站在他身邊腳下便是一片絕緣帶。

“我身邊不缺鬼，你既成了我的人，便管好自己的命，死了，就無趣了。”

她說：“我其實是個無趣的人，腦子記不住東西，死了化鬼反而才不會忘事呢。”

鬼對生前的記憶出自生命最後一刻，并且不出意外記憶将完整保存，隻會随魂體的消散而消失。

“有不有趣，我說了算。”他看着她說，“不用你記别的，你隻需記住，你的命是我的，我随時能殺了你。”

“我都到了你的地盤能對你做什麼，還防着我？”

“我厭惡你們人玩欺騙，你最好别是。”

“怕我騙你還留我性命？”

“……想留便留，我做什麼，不容誰置喙。”

她彎起嘴角，“好的，鬼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