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隊作戰會議室的空氣帶着特有的冷冽與凝重。鐵路大隊長站在投影幕布前，激光筆的紅點精準地落在地形圖上的一片複雜區域。

“……代号‘鐵拳-7号’演習，紅藍對抗。藍軍，就是我們A大隊，扮演滲透破壞的特種分隊。紅軍，是T師主力，包括他們的王牌——702團的機械化步兵。”

鐵路的聲音平穩，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目标，在紅軍核心防禦區域建立觀察點，引導‘敵後’火力打擊其指揮樞紐和關鍵節點，時限72小時。紅軍會動用一切手段圍剿我們。”

袁朗靠坐在椅背上，指間習慣性地轉着一支沒點燃的煙，眼神銳利地掃過地圖的每一個細節。齊桓坐得筆直，眉頭微鎖，已經在心裡盤算着可能的爆破點和撤離路線。章齊樂有點不耐煩地用指節敲着桌面，被旁邊的陳默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才收斂。蕭知著則眼睛發亮，偵察兵的本能讓他對那片複雜地形躍躍欲試。

淩木作為新晉的指導員，坐在袁朗側後方。她姿态放松到幾乎是懶散，隻是深邃的眉眼沉靜地注視着地圖，偶爾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幾個關鍵詞。

“任務簡報下午會發到各中隊。三中隊，由袁朗帶隊，作為主攻滲透分隊。”鐵路的目光掃過袁朗和淩木，“淩指導員，做好隊員的心理預判和任務動員。這次對手是T師的老熟人，尤其是702團的王慶瑞團長，不會讓我們好過。”

“明白，大隊長。”淩木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着一種令人安定的沉穩。

會議結束，隊員們魚貫而出，低聲讨論着即将到來的硬仗。章齊樂嚷嚷着要加練，陳默笑着點頭附和，蕭知著則湊到齊桓身邊開始嘀咕什麼“狸貓換太子”的點子。齊桓一邊聽着，一邊習慣性地拍拍他的頭。

（狸貓蕭知著身高和淩木差不多是隊裡身高倒數）

袁朗走在最後，經過淩木身邊時，腳步頓了一下，狐狸般的眼睛在她臉上溜了一圈，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木蘭，電話線在那邊，清靜。”他下巴朝走廊盡頭一個空置的小隔間揚了揚，說完便雙手插兜，慢悠悠地晃走了。

淩木挑了挑眉走進隔間，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喧嚣。拿起保密電話，撥通了那個爛熟于心的号碼——702團鋼七連。

電話隻響了兩聲就被接起，高城那标志性的大嗓門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瞬間沖了出來：“喂？哪位？”

“高連長，日理萬機啊？”淩木的聲音立刻切換了頻道，剛才會議中的沉靜被一種帶着調侃的輕松取代，她故意壓着嗓子說話。

“淩木？”高城的聲音明顯拔高了一個調，透出驚喜，随即又壓低了，“你這丫頭片子，神出鬼沒的！又鑽哪個保密罐子裡去了？跟你說多少次了，搞研究也悠着點！别哪天一個數據算錯了，把自己也‘報銷’進去！”

“啧，老七，”淩木拖長了調子，背靠着冰冷的牆壁，姿态放松打了個哈欠，“你能不能盼我點好？我這還沒為國家發光發熱呢，你就天天咒我‘報銷’？小心我回去找恁爹告狀，說你欺負他幹女兒。”

“得得得！我錯了行了吧！”高城在電話那頭顯然舉手投降了，聲音裡帶上了笑意，“說真的，注意安全。你那工作……雖然我不清楚具體幹啥，聽着就懸乎。”

“知道啦，婆婆媽媽的。”淩木輕笑，随即話鋒一轉，“你怎麼樣？手底下的兵沒被你練廢吧？”

提到兵，高城那邊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那慣有的豪氣裡摻進了一絲難以掩飾的沉重和煩躁：“……唉，别提了。煩着呢。”

淩木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語氣的變化，眼神瞬間沉靜下來，剛才的玩笑意味褪得一幹二淨：“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她了解高城，能讓他這麼煩躁的，絕不是訓練場上的小磕小碰。

“……史今。”高城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從胸腔裡發出來，“我最好的班長……可能留不住了。”

淩木的心微微一沉。史今，那個像兄長一樣沉穩可靠、把許多孬兵一點點帶出來的好班長。她和高城從小一起長大，對七連，尤其是高城看重的人，都熟悉得像自家人。

“裁軍？”她立刻想到了原因。這個時期，部隊精簡整編是大勢所趨。

“嗯。”高城重重吐了口氣，仿佛想把胸口的郁結吐出去，“他不是技術兵種，年齡也卡線了……名額緊張。他知道了，什麼都沒說，訓練、帶兵，一點沒落下，……可越這樣，我這心裡越不是滋味！”

淩木能想象高城此刻緊鎖眉頭、在宿舍裡焦躁踱步的樣子。史今溫和，但自尊心有多強，他們都清楚。

“要不要……”淩木沉吟着，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桌面，大腦飛速運轉，“讓我爹或者你爹……想想辦法？” 以她父親和高城父親在那個軍區的地位，并非完全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