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逢少時年輕氣盛,同秦靈晔逛過幾回花樓,也頗得女兒家喜歡,但父親病故後,他再鮮少去過,鎮國公對他有知遇之恩,年幼的臂膀扛起如山的責任,每天軍務忙的打轉,更别說身邊有姑娘家了。
他的家中,母親執掌中饋,但府中除卻母親,還有孫姨娘,母親和孫姨娘的鬥争從不停歇,直至今日也是一樣,為此他深受困擾。
戍邊,戍的不僅僅是下赤的邊境,同樣也是遠離侯府紛擾的選擇。
及冠後,母親為尋着一位良人,擇的美人和姑娘數不勝數,可他從未認真看過。
為讨母親歡心,他同意了和段卿然的婚約,段家小姐入府後,周逢抱定了此後侯府隻有她一位妻子的心思,但他還未成婚便邊關緊急,一去就是多年,幾分愧疚湧上心頭。
現在看到沈嬌嬌,他有些想不起來段卿然的模樣,心中的愧疚更甚。
果然不能抱着随便了結的打算,滿口應承。
這次秘密回京,還需要侯府中有人幫他裡應外合,才能做好引蛇出洞的誘餌,他找來找去,将目光鎖定在沈嬌嬌身上。
她的心性單純,又在侯府與朱豔同一院落,若是問話,肯定三言兩語就套出來了。
私心有多少,這是不能說的秘密。
周逢走近幾步,他和沈嬌嬌的距離愈發近,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氣,他莞爾:“那你和另一位姑娘在莫瓊軒用膳,要是讓侯府老夫人知道,估計你和我一樣,肯定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不會優哉遊哉了。”
看沈嬌嬌的眼神來回變化,小臉氣得漸漸紅起來,周逢接着說:“我那日剛好也在莫瓊軒。”
他補了一句:“就在你們斜對面。”
沈嬌嬌看着眼前的男子,頓生出些無力感,于是生出闆上魚肉的自暴自棄:“那你要怎樣?”
周逢見沈嬌嬌這幅垂頭喪氣的模樣,和方才形成鮮明的對比,想捉弄的心思更甚:“松鼠桂魚好吃嗎?”
沈嬌嬌沒想到這人竟然不依不饒,心下一氣,提着燈籠的手向上,燭火搖搖晃晃,她換了個手攥成拳頭,伸手就要打過來,她皮膚白皙,杏眼小鼻,看起來人畜無害,發起狠來也沒什麼威懾力。
反手錯開她的拳頭,輕推反方向用力,另一手攥住她的手腕,猛地用力,沈嬌嬌倒在自己的懷裡,燈籠落在地上,燭火滅掉,周圍竟是一片漆黑。
他指尖輕觸到她的衣襟,品質不說上乘,但觸感絲滑,借着月亮竟是有絲絲縷縷的銀光閃爍,隻怕是永綢莊從南陽進的布料,侯府上的美人大都會穿着這樣的衣裙,他低頭看她,顯然失去重心她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有些懵懵的。
懷中的沈嬌嬌更像無辜可憐的小鹿,惹人憐愛。
周逢怕她站不穩摔倒,锢得更緊了。
沈嬌嬌貼着他的胸膛,吓了一跳,他看起來兇巴巴的,整個人也遠不如剛才柔和,臉上的陰翳滿布,讓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你想幹什麼?”沈嬌嬌連忙捂住自己的衣領,受驚般小鹿的眸子眨呀眨的,充滿着敵意,“這可是靖安侯女眷院落,要是讓靖安侯和老夫人知道你敢對我不敬,那也是要給你賞幾十大闆的!”
她盡量讓自己很有恐吓的意味,甚至捏着小拳頭給周逢比劃了兩下,雖沒明說,但情況已經很明朗了。
他垂眸看眼前的沈嬌嬌,分明處于劣勢,但倒是沒有朱豔所說的膽小,更沒有她鄙夷的怕事。
她真的懦弱嗎?
周逢笑了笑,将沈嬌嬌的拳頭握住:“可是你先挑釁我的,沈嬌嬌。”
他喜歡叫她的名字,正如名字一樣,她是嬌弱的,同時也是堅韌的。
沈嬌嬌昂起頭,一點也沒有自己的手被反锢的劣勢自覺,燈籠熄滅了也毫不害怕,反而伶牙俐齒:“是你夜闖段姑娘院落在先,冒充靖安侯在後,如今又在我們的院落中,對我語出不遜,甚至動手動腳,你這樣的護衛,我看靖安侯府早該辭退了!”
她絕非是朱豔所說懦弱膽小,怕事無言之人。
“你放心,我不會告發你夜闖段姑娘的院中,也不會告發你去莫瓊軒不知回府。”他敗下陣來,将沈嬌嬌放開來,他退了幾步連忙道歉,“還請姑娘不要生氣,方才也是害怕姑娘摔倒,所以逾矩了。”
“小的也是新進的靖安侯府,自然不知道靖安侯府的規矩,萬沒有對姑娘不敬的意思。”周逢彎下腰,将滅掉的燈籠撿起來,雙手奉上“若是剛才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請姑娘多多體恤才是。”
沈嬌嬌以為眼前的人還會說些威脅自己的話,正想着怎麼脫身,沒成想現在倒是彬彬有禮了,他舉手投足之間盡顯風骨與氣質,像是她第一次在段姑娘院中見他,不禁讓人心神一動。
她攏着外衫,接過燈籠,打了個哆嗦,深夜到底還是有些冷的。
“我也不會告發你擅闖女眷院落,但護衛之責,并非整日來靖安侯府女眷之處。”
周逢看到沈嬌嬌顫抖着身子,心下微微一動,正欲上前幾步,卻還是停住了腳步。
她說的對,侯府規矩頗多,他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也明白方才都算逾矩,現在也不可表示關心。
周逢揚唇輕笑道:“在下知道了。”
“隻是近日巡園确實發生了匪夷所思之事,靖安侯府陵園屢屢出現盜賊,作為護衛,保證陵園安全責無旁貸,追蹤之時,我查到了這個,不知姑娘可否見過?”
那是一塊碎裂的翠玉,螺旋花紋鑲邊,看不出本身是玉镯,還是其他的飾品。
他遠從邊關而來,打通柳瓊的關系後,僞裝成店小二在莫瓊軒查探消息,剛找到與朱家相關的線索,就被王恒玉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