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初到水溪村那晚，得知房間有限他隻能和周晟睡一起的時候，第一晚他很難受，蜷在咯吱作響的床左側 ，周晟翻身的幅度大得他想死，他終于忍無可忍把人踹到地上。
後來戀愛後睡一起，恨不得把對方骨頭都揉到身體裡吞掉，周晟帶着繭子的掌心貼在後腰，又熱又舒服，經常勾得他不想睡。
如今又一起睡了，溫文卻僵成了手術台上等待解剖的标本。
他承認，夜半時分會更思念周晟，他妥協地把模糊的合照設置成屏保，抱着手機睡覺，就像周晟在他身邊一樣。
五年後又一次同睡一張床，溫文的感受卻不一樣了。
既渴望，又排斥。
周晟手臂用溫柔地摟住他，沒問他為什麼突然這樣，溫文忍受着身體的排斥，又心安理得的接受擁抱。
熱度襲來，周晟一個成年男人，最愛的人就在身邊，哪怕明知場合不對，他的身體也差不受控地熱起來，想挨得更近。
黑暗寂靜的房間裡，呼吸淡淡的交織着，靜到周晟誤以為溫文都睡着了，他輕輕靠近了點，手臂慢慢收緊。
“停！”溫文猛地推開身後人沖到床沿，胃痙攣着，刺痛。
周晟想給他拍背，被溫文一巴掌打開，“你...先離我遠點。”
周晟默默下床，溫文又嘔了一下，“也别太遠了，你去床頭另一邊坐着。”
周晟照做，開始思考每次溫文嘔吐時的情況，好像每次看見他都會這樣，有時候明顯，有時候又很正常。
溫文細細喘着氣，去了趟衛生間處理幹淨後再出來又恢複正常。
周晟張了張口，卻被溫文堵了回去，“你這什麼表情？我是男的，懷不了，謝謝。”
周晟配合地笑了一下，看來他不願意說。
“那我回去了。”周晟說。
溫文躺上床背過身，“不是答應陪我睡嗎？我睡不着，陪我聊聊天，告訴你一件五年前沒告訴你的事情，讓你也難受難受。”
能讓他難受的事情，除了分手還能是什麼？周晟輕身上床，這次他不敢再靠近，學着溫文背過身睡另一邊。
溫文語氣幹脆，“我這趟就是聽小崔的話來對你發洩的，她說前任就是拿來罵的，所以一會兒我會對你很不客氣，你要是不高興了，不能怪我，不然古鎮裡答應你的事就作廢。”
黑暗裡，周晟輕輕嗯了一聲。
“那年你飛來上海，沒發現我胸牌上寫的是急診科嗎，還有這次回上海，我在急診科遇見你。”
周晟：“當年我...以為你是不想讓你外科的同事知道你和我的事情，所以...”
他落地後打電話給溫文說要一個解釋的機會，溫文說來急診科找他，他當時心都碎了，這次回上海，他純粹是以為車禍嚴重，所以讓外科醫生來幫忙。
“蠢，都在一家醫院工作，科室不同也能認識，你不知道有的病需要很多科室一起研究嗎？我胸牌上寫了科室，你沒看見，我就說你的眼神有問題。”
周晟一句話不說，隻能幹澀地笑。
溫文嘴角勾起一抹笑，略微有點想報複的意味，繼續往他心口捅刀子，“因為我的手術刀下死了一個小孩呀，這之後我沒法再做手術，醫院就把我轉到急診科去了，我當時一直在打你的電話，你不接，不僅沒接，還在和許夢親親我我裝情侶呢。”
周晟猛地一震，迅速翻身回頭盯着他，他根本不知道當年還有這件事！
心髒就像被一把利刃狠狠刺中，血淋淋地剜開傷口，一顆心切得四分五裂，分不清疼痛更多還是害怕更多。
可惜此刻再難受他也隻能隔着空曠的床位，盯着溫文冷漠的後背。
身後的動靜溫文都聽在心裡，最愛的人往往更容易說出傷人的話，說出口的瞬間往往都是爽利和痛苦并行的。
他此刻就是這樣矛盾。
“我在微信上求你接電話，你說你很忙能不能晚上再打，可惜你回複的時間太晚，我都到你那兒當着你外婆的面跟你鬧了一場，我當時就覺得，你這個人太自私了，憑什麼一直都是我付出。”
直到出國後又接到一通許夢的電話，他都沒有信過周晟和許夢會在一起，從頭到尾分手的原因都是在周晟心裡任何東西都比他重要。
他在家裡是掌中寶，憑什麼受這種委屈，他咬着牙受了一段時間，周晟還變本加厲假裝别人男朋友，就為了那個家。
他理解但不接受，總不能讓周晟放棄養育他長大的家庭跟他私奔，成年人沒有童話，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溫文：“今天早上我在醫院接受手術考核，沒通過，在英國的時候我也試過，無一例外都失敗了，每次失敗後我都睡不着，那個小孩夜夜站在我面前哭，怪我。”
“身邊的人都不懂我，都勸我，說來說去都是那幾句，我當然知道是手術就有風險，各種并發症随時可能帶走一個患者的生命，可他是我手上走的第一個病人，還是我最拿手的病例，我怎麼可能不懷疑自己。”
話音剛落，身後緩緩傳來一股溫熱，是周晟的懷抱。
重量壓在背後，周晟的顫抖透過衣料傳來，他冷聲道：“松手。”他冷聲道，"你當自己還是我男朋友？"
溫文咬牙，“分手了，随便摟摟抱抱不好，别逼我揍你，自己退回去。”
“那剛才先抱我的是誰？”
“幻覺，剛才沒人抱你。”
周晟沒和他繼續拌嘴，慢慢退了回去，溫文嘔吐的異常他沒忘。
“對不起，我知道這三個字你都聽膩了，但是我跟你保證，以後絕對不會讓你聯系不上我，如果沒做到，我絕對不會再纏着你，這次是真的。”
慶幸房間黑，看不清兩人都紅了的雙眼。
“那你還想我抱着你睡嗎？”
溫文手心收緊，當然想的，可是那樣，會不會被看出來...
“...先這樣吧。”
周晟說好。
身邊有他陪着，溫文閉上眼漸漸有了困意，正當他要睡着時，聽見周晟悶悶的聲音。
“你在英國睡不着的夜裡，他也是像剛才那樣抱着你睡的吧，真嫉妒啊...”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