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崔忙道:“沒有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很關心你的,隻是東邊更嚴重,溫醫生說了,作為醫生就應該沖在最前線,偷奸耍滑很沒醫德。”
“我還要去查房,就先走了,周老闆你别多想啊!”小崔低頭匆忙跑出去,救命,周老闆受傷難過的樣子實在太難應對了,這得有多傷心啊!
周晟自顧自地安慰自己,“是...是該去更嚴重的地方,醫生嘛,正常的。”
幾秒的沉默後,他的眼角緩緩流出一滴滾燙的眼淚,暴露了他最真實的想法。
溫文不是喜歡他嗎?他一落地工廠就發了定位給溫文,溫文肯定知道他在西邊,都是治病救人,為什麼不能優先他一點。
如果他們複合了,溫文是不是就會來這邊了。
周晟苦笑,時至今日,他嘴裡經常說明白當年他每次放棄溫文選擇家庭和責任時的錯誤,但從未感同身受。
今天他感受到了,他也親身體驗了一遍被愛人抛棄轉而選擇責任的感覺,很不好,就像要死了一樣,心髒明明在跳,可他半點都感受不到,猶如身處冰天雪地,天寒地凍,冷風夾雜水汽冰封了整個身體。
他隻體驗了一次,生不如死,那溫文呢?他記不清有多少次了,印象裡能數出來的都有十幾次。
溫文好厲害啊,能夠忍受他那麼久和他談了一年戀愛,甚至現在還願意給他機會從朋友做起,想到這兒,周晟沒忍住咬緊了嘴唇,無聲的流淚。
大男人哭太丢人,醫療資源這麼緊張的時刻,他放聲哭會引來醫生,獨自一人演着哭泣的默劇,腦中如放電影一般閃爍着戀愛一年裡溫文的各種妥協。
他在回想每次被放棄後溫文的表情,卻發現想不起來了,因為他每次都轉頭就走,處理家裡的事情。
愛人本該是世界上最特殊的一類人,他和你沒有血緣關系,卻能夠給你最無私的包容和愛,哪怕争吵也不離不棄,愛人,值得特殊對待。
周晟知道他錯了,錯得離譜。
他傷得很重,整整在病床上躺了兩周還不能動,期間不斷有病人被推進病房又痊愈出去,隻有他一如既往躺着。
小崔每天都會來跟他講東邊的情況,他知道這是在暗示他溫文快來這邊和他們會合了。
洪水消退,工廠那邊損失已經算出來了,在他意料之中,剩下的事情王秘書會解決,周晟原本想遠程辦公,奈何他那天的傷讓王秘書觸目驚心,說什麼也不同意,還把他手機沒收了。
“老闆,我是為了公司的未來考慮,你要是養不好,我就要失業了!”
于是周晟這兩周頭一次當了一次真正的病人。
什麼都好,除了有點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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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邊情況穩定後,溫文帶隊和小崔他們彙合,那邊傷亡重床位有限,他們便帶着一批患者來這邊接受治療。
彙合後溫文得了短暫的空閑,等不及打開手機,沒有周晟的消息。
一個字都沒發給他,更别說電話。
兩周了,也不知道周晟在宜昌的事情辦完沒有,會不會已經回上海了他都不清楚。
他撥通周晟的電話,已關機。
有了來之前周晟的預防針,聯系不上他溫文倒沒多難受,收起手機繼續工作。
下午吃飯的時候,小崔一眼看見靠在一邊吃盒飯的溫文,端着盒子擠過去,“咱們這盒飯都沒什麼油水,我們還好,患者病着還沒吃的補充營養,也太慘了。”
溫文手頭還有事,飛快扒着飯,“沒辦法,特殊情況條件有限,有吃的就不錯了。”
小崔一臉心疼,“話是這麼說,你說那些患者我不認識也就算了,可我認識周老闆啊,傷這麼重天天清湯寡水的,忌油膩葷腥也不是這麼個忌法吧。”
溫文扒飯的動作一滞,“周晟在這裡?”
小崔懵懵點頭,“一直都在啊,我們來這兒的第一天他就在了,住院兩周了内傷都沒好,一根鋼筋直接捅穿了他腹部,聽給他處理的醫生說可血腥了,身體硬生生被工廠的工人從鋼筋上拔出來,他竟然抗了一個小時等到了救援!”
她打了個哆嗦,“想想都痛得慌,你竟然不知道嗎?我以為他會跟你說哎。”
再側頭,溫文已經三兩下把盒飯扒完走了,小崔忙道:“他在302病房!”
溫文跑到病房的時候,竟然憑空生出一種恐懼,不敢推開門看裡面病床上的人,他深呼一口氣手緩緩搭上門把手,輕輕推開門走進去。
沒有預想中的相顧無言,病床上的人正在熟睡,唇色淺淺,脖子下微有汗氣,這種程度的傷,患者随便動下手臂吃飯跟跳了半小時繩差不多,也不知道這汗是傷口自然疼出來的還是動出來的。
他抽了張紙巾俯身動作緩慢地給周晟擦汗,眼眶不知不覺間紅了,作為一名醫生他再清楚不過。
一根鋼筋刺穿身體,肚子裡那麼多器官,這一刺難恢複的其實是内傷,痊愈後也會留下後遺症。
他手指隔着被子在周晟腹部碰了碰,竟有近鄉情怯的感覺,在觸碰到傷口的一瞬間又被刺得收回手。
“笨,我不是囑咐你讓王秘書注意安全嗎?還以為你聽懂了,一點默契都沒有。”
話音剛落,溫文手腕被人輕飄飄抓住,“小寶......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仍閉着眼,原來是在說夢話,是做了什麼夢才會這麼難過,睡着了都能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