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謝知非跌倒在地,不敢置信地捂着臉,回望着母親,硬撐着不肯讓眼淚下來。
趙氏還要打下一巴掌,但是手已經被謝瑜牢牢攥住。
“怎麼,連你也要忤逆我?”
謝瑜冷冷地看着錦繡,錦繡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往上鑽,忙讓衆仆撤下,自己也退到廳外候着。
“母親,在絕對的權力面前,那些尋常的宅院紛争根本上不了台面。”謝瑜将趙氏按回到軟榻上,小心地扶起謝知非。“快去取冰來。”馬嬷嬷應諾,抹着淚,疾步而去。
“怎麼,縣主就可以不敬舅姑?”趙氏餘怒未消。
“母親,那您覺得是國法大?還是家法大?”
“那自然是國法大。那她也不對,這傳出去,也是說她不孝敬婆婆,忤逆長輩。”
“不,這若是傳出去,就是我們謝家底子薄,不知禮法,甚至會有言官參兒子,以下犯上,藐視皇族。兒子到時候輕則申斥,重則貶官。按照大宛的律法,縣主僅需每隔一旬讓女官過來看完您即可,但是她愛重兒子,連帶着也尊重母親,雖有孕在身,每隔三日還親自來給您請安。外人看到母親來京城不久,縣主就搬去了縣主府,不會說縣主不敬家姑,隻會說謝家無禮啊。縣主為尊,謝家為卑。京城的人最會見風使舵,上位者做了什麼,就算是不周全的,自然有人替他們周全。但是咱們,要知分寸,懂進退啊。母親,您就當是為了兒子。本來沒有根基的人,在京城站不住。兒子入了朝,上上下下見了兒子都是一張笑臉,不是因為兒子來自揚州謝氏,而是因為兒子是桂王府的女婿,更是陛下的侄女婿啊!”
趙氏靜靜聽着,心裡有些後怕,“那兒啊,你今日被縣主召回,在同僚面前丢了顔面,這可怎麼好啊?”
謝瑜臉上凝了一層寒冰:“這無妨。縱使有人想要譏諷我,也是背地裡嚼舌根,不敢當面說。而且,這些譏諷我的人,未嘗不豔羨我。而且縣主很有分寸,她如今發作一場,隻是免了以後您試探她的底線,以免後面麻煩。兒子希望母親,日後對縣主千萬存着敬意,縣主搬去縣主府,您可以隔幾日遣妹妹去探望。您打理謝府,關起門來,您是謝府的當家主母。兒子自然會努力給您掙一個诰命來。”
這番話出來,趙氏臉色好多了。
“母親,妹妹今日給縣主送禮,是為了我,怕我夾在中間難做,但更是為了您,是想要消除縣主心中的郁氣啊。”
趙氏這才去看謝知非,謝知非左臉上已經腫起來,看上去比右臉大了一圈,嘴角還有些許血迹。馬嬷嬷正用帕子包了冰給謝知非冰敷。這個女兒雖然她不喜,也是自家郎君千嬌萬寵,嬌養長大的。這一巴掌,打得狠,又是當着下人的面,是實實在在落了謝知非的顔面。
“錦繡,取我匣子裡面的散瘀定痛膏來。”
謝瑜盯着趙氏,良久,趙氏又吐出來一句:“這次,是母親沖動了......”
“女兒不敢。”謝知非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女兒身子不适,先行告退。”說着,也不擋着臉,就這樣帶着仆從退下。
“你看看,你看看”趙氏指着謝知非的背影,“她是誠心來氣我的,真是生了個冤家,冤家!”
謝瑜也躬身行禮道:“母親,兒子去把官服換下,也先行告退了。”
“好,反正縣主讓你告假,這兩日你就寫先好好歇息歇息。晚上我讓錦繡送湯給你。”趙氏對兒子滿是心疼,忙讓謝瑜早點回去。
“兒子告退。”
趙氏看着兒子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心裡郁氣難消。
錦繡勸道:“太太,不管怎麼樣,這對牌是要交到您手上了,以後府裡不都是聽您的?”
趙氏想想,稍微纾解了一些,扶着重重的頭飾,閉了閉眼睛:“罷了,快把這堆钗環卸了。要是老爺回來,就說我頭疼,歇下了。”
錦繡知道這是怕被老爺說,忙給趙氏卸了妝面,服侍她歇下。
謝伯賢因為書法造詣高被皇帝賞識,召回京都任翰林待诏,又被推薦給骊山書院的院長,做了骊山書院的書學夫子。這些日子也頗為忙碌。到了晚上,謝伯賢得知愛女被掌掴,果然氣得胡子發抖,衣服也沒換,就直接到了西正院。
婢女婆子全都退到廊下,不時聽到瓷器破碎的聲音,吓得恨不能捂住耳朵。
墨香閣,謝知非正研究碑帖,看得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