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兒......”
“爹爹!”
謝知非提着裙擺迎過來,一擡頭看着父親關切的眼神,霎時紅了眼。
埋首在父親懷裡,聞着父親身上熟悉的墨香,謝知非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滾滾而下。
“讓爹爹看看。”
謝知非塗了膏藥,臉上的紅腫已經消了大半,但是心裡的委屈卻都随着眼淚湧出來。
“本來不想哭的,看到爹爹,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忍不住了。”
謝伯賢也紅了眼眶,笨拙地想要用衣袖給謝知非拭淚,又半路想起來要拿帕子,從衣袖裡面掏帕子出來。
“慢些哭慢些哭,藥膏要被洗掉了,再塗,又疼一遍。”
“藥膏冰冰涼的,不疼。”謝知非擡起頭,“本來女兒都洗漱好了,在看碑帖呢。”
“是爹爹回來晚了,你大哥也不中用。”
“長兄是根本沒有來得及,我用的膏藥也是長兄送來的,是宮裡面的太上化瘀膏。母親給的我沒用。”
謝伯賢這才松口氣,“太上化瘀膏是皇家才有的,用這個,為父就放心多了。”說着,他從寬大的衣袖裡面掏出一個錦囊,獻寶似的塞到謝知非手上。
“快打開看看,這是今天陛下賞的,一塊給了吳足道,一塊給了你爹爹我。”說着,謝伯賢順勢坐下,終于喝上一杯茶。
謝知非打開錦囊,發現裡面是一個精緻的盒子,那盒子體由深紫油亮的海南黃花梨木制成,木紋如行雲流水,散發着清雅幽遠的香氣。盒蓋上嵌着一塊溫潤無瑕的白玉,雕作蟠螭盤踞之形,古樸靈動。她深吸一口氣,帶着幾分好奇與期待,輕輕掀開了盒蓋。
盒内襯着明黃色的貢緞軟墊,上面靜靜卧着一方硯台。這硯台形制極為小巧,不過手掌大小,卻瞬間攫住了謝知非的目光。
硯身石質竟是罕見的老坑端溪紫雲石,通體呈現出深邃而溫潤的紫色,仿佛凝聚了暮霭的精華。石質細膩如嬰孩肌膚,觸手生溫,絕非凡品。硯台被巧妙琢成一片微凹的蓮葉形狀,邊緣自然卷曲,葉脈紋理以極精妙的陰線淺刻,清晰流暢,生動傳神。最為珍貴的是,在硯池(墨海)的中心位置,天然生就一小片鮮活如血的朱砂斑,宛如蓮葉上滾動的一滴晨露,又似碧波中點染的朱砂,在深紫的底色襯托下,豔而不妖,貴氣天成。硯池邊緣,還以極細的金絲錯嵌了一圈夔龍紋,更添皇家禦制的尊榮。
“呀!”謝知非低低驚呼,指尖懸在硯台上方,竟不敢貿然觸碰。這方寸之間凝聚的石中精華與鬼斧神工,讓她心頭的委屈都暫時屏息。“爹爹,這……這是端溪紫雲?這般小巧精緻,莫非是掌上硯?”
“正是!”謝伯賢放下空掉的茶碗,眼中帶着難以掩飾的自豪和對女兒的疼惜,“今日陛下召我前去給吳足道的畫作題字。吳足道先生畫得十分精妙,确實配得上為父的題字。陛下對我二人的作品非常滿意,特賜下兩方硯台給我和吳畫師。這是陛下珍藏的老坑紫雲石心所制,形取‘一葉蓮心’,由宮廷琢硯大家費時數月精雕而成。這天然火捺與金絲夔紋,更是萬中無一的珍品。為父得了賞賜,就想着回來送給你。你愛習字,這方小硯,置于案頭掌中,伴你筆墨,最是雅緻合宜。”
謝知非已經把硯台托在手上,愛不釋手地把玩。
“兒啊,這石雖小,卻蘊藏山川之靈,你的委屈仍在,一如墨痕,也會被這方寸之間的清氣滌蕩。爹爹希望你不囿于這宅院,不困在婦人之手,有自己的天地。”
謝知非把硯台珍重地放在書案上,認真地行禮道:“女兒明白。”
父女倆相視一笑,一起研究起碑帖來。
轉眼數日過去,安甯縣主正式搬到縣主府居住,謝瑜也一同搬了出去。謝府一下子空了許多,但是趙氏很開心,她興緻勃勃地開始準備謝宮羽的院子,方便她到了京都來探親時居住。
謝知非則着男裝,抽空去了一趟馬嬷嬷名下的宅院,這是一處位于桂花巷的小院落,僅有一進。院子雖小,但是齊整,院子裡有一棵枇杷樹,非常茂盛,亭亭如蓋。
馬大成星夜兼程趕過來,竟比陳家還早了一日。謝知非見馬大成走路的姿勢還有點不自然,明白是騎馬受了傷。
謝知非仔細交代了,留下了藥膏才走。
翌日,晨光微露,“姑娘,陳家進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