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
清甜的聲音将裴知珩遊走的思緒拉回原處。
他恍惚間,理智回籠,重新分析眼前的一切。
不對。
聲音和他淺薄的印象完全不一樣。
而且那個女子在他十二歲時就已經是亭亭少女,至少也已經十七十八了,按照這麼算下來,不可能是與他同歲的聞了。
隻是眼睛格外相似,加上黑色覆面後簡直如出一轍,難怪勾出他深藏心底的記憶。
母女?……年齡對不上。
也許是有親緣關系的姐妹。
裴知珩閉了閉眼,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放下手臂,沒再想象黑色面紗戴在聞了臉上的樣子,并且适時中斷了這個建議:“還是白色比較适合你。”
聞了對于他這種變臉似的自相矛盾并未抛出多少關注,隻當他一時興起,胡言亂語幾句。
靜默了一會兒,身邊人對于他的前言後語沒有半點搭理,讓裴知珩有些納悶,歪頭看她的動作。
少女像個安靜的瓷娃娃,露出的白淨肌膚不施粉黛,在淡淡的暖陽下像是被鍍上一層淺金色的保護膜,讓她不用理會外在一切庸俗繁雜,隻需留在自己的一寸小天地。
纖細舒展的手指握着木瓢那端的短木柄,動作輕柔緩慢,每當木瓢觸碰到木桶中的水面,激起一層漩渦時,她的手腕便輕輕一勾,熟練地一瓢又一瓢舀水,然後伸長手臂,從前至後,從右往左,細緻地澆灌。
每一簇花草都被她帶來的甘霖滋潤到。
随後,她撩過耳邊碎發,開始修剪多餘的枝丫,動作利落幹脆,完全專注于眼前的事物,仿佛忘了旁邊還有一個人。
裴知珩第一次覺得看人澆花竟然也不無聊。
他不是沒有見過安靜内斂,又或是柔弱無力的女子。
但聞了不太一樣。
前者在他看來無趣得很,而這位兩者兼具的小師姐卻很有意思。
明明看上去溫和羸弱,善良安分,在外人面前也的确做到如此。他卻覺得聞了也許表裡不一,并非她看上去這般。
比如表面上收下他送的花,嘴裡說着喜歡和感謝,實則——
【好感-1】
【功力-1】
背地裡給他扣分。
真是難辦啊。
聞了修剪完了樹枝,起身準備收拾東西,餘光瞥見此人莫名其妙地笑起來。
“……”她表示善解人意,“師弟若是覺得無聊,不如先回去吧。”
别在這礙眼。
裴知珩雙手往後一放,撐着身子,顯然沒有要走的意思:“所以說師父出關了怎麼都不先通知我們一聲。”
話題又扯得老遠。
“了了——”院外呼喚由遠及近,熟悉的男聲讓聞了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走了過去。
身穿白色素袍,腰間挂一枚玉佩的男子看見她,小跑過來,停在她面前,還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大師兄。”
這男子便是她的大師兄聞人心。
“怎麼了?”聞了想起他昨日因為毒酒一杯倒,又補了句關心的話,“師兄中的毒怎麼樣了?”
聞人心讪笑,似是覺得昨日的事在師妹面前擺出來有些丢臉:“沒事了,慕容師父給我解了毒,今早便覺得一切無礙了。她還給了我這些藥,囑托我帶給你。”
他口中的慕容師父便是谷内四大宗師之一,精通醫術與劍法,自打三年前聞了入谷,便是慕容師父一直在研究如何根治她臉上的紅瘡。本來也隻是不難治療的小症狀,隻是樣子看着可怖,服用和塗抹慕容師父給的藥,理應是不出半月便能好全的。
但也不知道為何,偏偏每月都會複發一次,前兩年還好,每月發作時不到七天便能消退幹淨。但今年這幾次發作每次都長達半月之久,以至于聞了幾乎日日戴着面紗示人。
聞人心也覺得奇怪,慕容師父這位大宗師都沒辦法根治小師妹臉上的問題,思來想去也隻能猜測是不是聞了體質特殊,這病症從小便有,拖的時間太久而無法根治?
聞人心歎了聲氣,将打包好的兩副藥遞到聞了手裡。
“一份是治刀傷的,免得留疤。一份是你平時用的藥。”
聞了沖他綻開笑容:“謝謝師兄。”
“還有這個。”大師兄憨笑一聲後又從懷裡取出個小盒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層特制的蟬翼紗,透白輕薄,如羽翼一般,但又不會使得整個面部被窺見,而是隐隐約約以一層白色隔斷想要窺探的視線。
“前些日子出谷時買的,本想着待你下月生辰時再給你。沒想到現在剛好派上用場了。”
聞了戴上面紗,眼睛成彎月,聲音輕快,很明顯透出喜悅之色:“謝謝師兄的生辰禮,我很喜歡。”
聞人心揉了揉她的頭,目光寵溺:“這個不算,生辰那天我再給你補個新的。”
“差點忘了正事,師父讓我通知大家到青霞殿集合。”
聞了擡眸:“是昆侖問道的事情麼?我聽說,師父之前都不答應去的。”
這個聽來的消息得到了聞人心的證實:“我也納悶呢。以前昆侖虛每一屆都發邀請過來,師父都拒絕得幹脆。可能今年想通了吧。師父還特意囑托我們大家都必須在場,我便過來尋你,啊,裴師弟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