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怎麼辦,縱情痛飲一番,今朝有酒今朝醉呗!
阮清甯搖了搖頭,又想到了斧鬼。
那起禍事距今已近二十年,相關的卷宗,如今封存在平甯縣天師府的卷宗閣内。
它被擱置在最裡側的老舊木架上,疊放在衆多無關緊要的卷宗裡,顯得毫不起眼。
如今,一隻修長的手探入其中,将這塵封多年的卷宗取出。
阮清甯拂去其上塵埃,多年前那起疑點重重的詭案,也像是跟着被拂去了歲月的灰塵一樣,終于再現天日。
---
商洛鎖好自家院門後,又在門口默立良久。
“之前這房子被拿去抵債,多謝你幫我贖回。那些錢,我會盡量想辦法還給你。”
“還什麼?就當是我付給你的工錢了。”阮清甯毫不在意地揮揮手,“離開此地以後,你得幫我駕車,替我做飯,還要幫我抓鬼!”
商洛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可以。”
見他如此爽快,阮清甯有些驚訝,想了想,她補充道:“其實我還有一點小小的要求。”
商洛看了她一眼,以目光詢問。
阮清甯清了清嗓子,“其實吧,長夜漫漫——”
話還沒說完,就被商洛急忙打斷,“多謝阮小姐擡愛,不過我沒有出賣色相的打算。”
想什麼呢?
隻是想問問你,晚上閑着沒事幹,能不能幫我去開墾一下荒地?
畢竟你看起來,是十分愛勞動愛幹活的一個人!
兩隻惡鬼倒下一隻,還有一隻精神狀态過于美妙,她現在嚴重缺乏勞動力,隻好将主意打到了這位天師身上。
不過商洛此刻明顯一臉“我不想聽你狡辯”的表情,阮清甯隻好悻悻地放棄解釋。
某位天師因此錯失了,查探阮清甯機密的一個機會。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慢悠悠地走過了平甯縣的大街小巷。
不知不覺中,他們竟走到了阮府門口的那條長街上。
不知看到了什麼,商洛停住了腳步,愣在了原地。
他怎麼最近老是發呆?難道因過于勞累提前衰老了?阮清甯唏噓不已。
阮清甯:“小洛啊,你可要保重身體!”
她學着長者的樣子,一臉關切地看着他,惹得商洛滿頭黑線。
他咬牙切齒地說:“多謝!我很好!”
阮清甯不再多言。
商洛不知想到了什麼,默默掏出了代表三品天師身份的玉牌。
溫潤的青色中有一條細細的血漬,怎麼擦也擦不掉,白天看起來十分明顯。
一想到要把這個随身攜帶多年的東西還回去,他就有些不舍。
而且他隐約有一種預感。
他可能,這輩子再也找不到十三了。
心中略微傷感。
和平甯做最後的告别時,沒有見到故人,其中滋味很難說清。
阮清甯:“你的辭呈快寫好了吧?”
商洛點了點頭。
這個決定意味着,他此生将和大魏正統天師界無緣了。
那麼多年的追求,那麼多年的執念,就在這一刻随風消散。
而前途在哪裡,還未可知。
失落是有的,然而并沒有自己想的那麼難過,更多的,竟是如釋重負。
阮清甯:“我覺得可以以你為主角,去寫個話本,名字我也想好了。”
商洛:“哦?你竟有如此才華!”
阮清甯絲毫沒有被回旋镖紮中的尴尬,她自信十足地開口,“當然,我看着不就是才華橫溢的樣子嗎?還有,你想不想知道?”
這問題很無聊,他不喜歡說些沒營養的廢話。
但是為了配合一下自己的債主,商洛還是用拙劣至極的演技,假裝出了一絲好奇。
“嗯,我很想知道。”
“太好了,我就知道。”
阮清甯故作高深地看了他一眼,緩緩吐出十個振聾發聩的大字。
“重生之我在大魏當野人。”
說完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商洛,想看看他會有怎樣激動的反應。
商洛:???
“你在說什麼鬼話?我什麼時候要去當野人了?”
阮清甯道:“你不當天師,還能當什麼?種地你會麼?”
商洛:“……不會。”
“那你隻能當個野生天師了。這不是野人是什麼?”
“……倒也不必如此極端。”
玩笑間,時間悄然流逝。
---
深夜,平甯天師府,命燈閣。
每一位天師在正式入職天師府後,都會被取下一滴精血和一根發絲,再配合生辰八字以秘法制成命燈。
這東西與天師的生死息息相關。
天師活着,那麼命燈就會靜靜燃燒;天師若死去,那麼命燈也會相應地熄滅,多年來從未出錯。
一旦有天師意外亡故,命燈熄滅,那麼命燈閣則會啟動緊急程序,低鳴以示警。
在閣中,一排排命燈按天師的職位高低,從上到下有序地排列着,無聲地散發着明亮熾熱的光。
而在燈架的最高處,代表府主的那盞燈,正居高臨下俯照群燈。
平甯之外,無數天師府中,一盞盞命燈總是新舊交相更替。
平甯縣内,天師府的命燈閣,則總是安甯平和的。
然而今夜,這安靜平和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平甯命燈閣,竟驟然生變,最高處的那盞命燈遽然熄滅。
還不待命燈閣低鳴示警,閣主那盞熄滅的燈猝然異變。
沒有任何人點燈,那盞燈卻兀自燃起幽幽的黑色火焰,不詳的光芒散落在閣中,籠罩群燈,似投下一片濃重的黑影。
燃着燃着,那燈中的黑漸淡,片刻後成功僞裝成與其它命燈一樣的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