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是死寂的安靜。
林大樹坐在紅木沙發上,盯着背着書包站在門口的林星:“你是自己說還是我來說?”
林星提了下書包帶子問:“說什麼?”
張曉霞坐在林大樹旁邊,不停向林星使眼色,口型是“道歉”“道歉”,林星腦中風馳電掣,他似乎預料到了什麼,但是他什麼也沒說,碎發下漆黑的眼珠微微垂下,是他無聲的抗争。
“這幾天,你住在哪裡?”林大樹繼續問。
林星看了一眼張曉霞,張曉霞沖他搖頭,林星明白了,他眼珠轉向林大樹,緩緩說:“你知道,不是嗎?”
林星冷靜的、桀骜不馴的樣子徹底激怒林大樹,林大樹抓起茶杯朝林星砸去,茶杯像個飛速旋轉的陀螺林星的方向射去,在他旁邊的牆壁四分五裂,飛濺的瓷片打到他校服上,但是林星無動于衷,躲都沒躲。
清脆的爆碎後,是張曉霞的驚呼和林大樹被激怒後愈發粗重的吸氣聲。
林大樹猩紅着眼,指着他,恨鐵不成鋼:“你跟你媽說,你跟張浩在外合租。但是實際上呢,實際上你跟程家那個小子混在一起!要不是程小勇他媽跑家裡來要醫藥費,你還想瞞我們多久!”
林星蹙了下眉:“程小勇來了?”
“人家媽來了!你把人打得鼻青臉腫的,人家可不得找家裡來嗎?你說說你,從小到大打為了程家那小子打了多少次架?”林大樹越說越激動,他站起來,“我告訴你,以後不準再跟那個姓程的白眼狼來往!”
“他不是白眼狼!”林星從進門一直壓抑着的情緒,在林大樹說程羽是個“白眼狼”後徹底爆發,他的胸膛劇烈起伏,他看着林大樹,眼底一片紅,他又重複了一遍,“他不是白眼狼。”
“他怎麼不是?四年前,我是不是說過,隻要他回來就還是我林大樹的兒子?”林大樹在客廳來回快速踱步,他情緒上頭,一會兒雙手叉腰一會兒激動拍掌,“可是他呢,眼見着他媽攀了有錢人,轉頭就跟他媽走了!走得是那叫一個徹底,頭也不回啊!我養了他十五年!我算個什麼!我就是個冤種!他不是白眼狼是什麼!”
“哥他是有苦衷的!當年,你罵他是白眼狼,你罵他是沒人要的野孩子,你有想過他的感受嗎!你有想過别人怎麼看他嗎!你有想過他以後怎麼在這裡生活嗎!”想到程羽遭受了那麼多年的指點和非議,林星的瞳光裡閃着心疼,他一步步向前逼近林大樹,“你沒有想過!你隻覺得他背叛了你,所以你憤怒你不甘,你不停地罵他……”
林大樹愣愣定住,像是不認識林星似的看着他。
過了會兒,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星:“你在教老子做事?”
倒反天罡了……
林大樹回過神來,跑進儲藏室,找出拇指粗的鞭子,指着林星:“我今天打死你!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哎哎哎,别打!小星快高考了,打出個好歹來可怎麼好!”張曉霞撲過去,企圖奪過鞭子,但是林大樹人高馬大的,張曉霞根本攔不住。
藤鞭破空而去,抽在林星的手臂上,發出“啪”的一聲悶響。
“就算你打我,我也要說!”林星捂住的手臂,正是那條被程小勇劃傷的手臂,恐怕舊傷未好又要添新傷了,不過林星現在沒有時間思考這些,他繼續和林大叔硬剛,“你沒有理由怪他!當年,是你,是你們所有人的流言蜚語把他逼走的!如果你們不逼他,他不會走!我跟哥哥也不會這麼多年不能見面!”
“好啊,好啊,我林大樹可真是養出了一個多情多義的好兒子!”林大樹拿鞭子指着他,藤編的毛刺擦到林星的嘴角,滑出一道傷痕,林大樹又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你是不是傻?你心心念念的哥哥根本不不把你當回事,人家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就你,像個哈巴狗一樣,人家一回來,你就貼上去,簡直丢盡了我林大樹的臉面!”
林星拇指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擡眼看林大樹:“你懂什麼。”
“你你你!”以前的林星就是沉默了些,陰郁了些,可是從來不會跟他頂嘴。可現在,他跟程家那個白眼狼混了幾天,就不把他這個當老子的放在眼裡了!林大樹舉起鞭子,蓄力,“我打死你算了!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你真要打死他嗎!他是我們好不容易锝來的孩子!”張曉霞這次抓出藤鞭,帶着哭腔,“你不如把我也打死算了!”
林大樹深吸一口氣,他手中的鞭子終究沒有落下到林星身上,但是顯然克制讓他的怒意更盛:“我告訴你,林星。從今天開始,不準再跟他接觸。”
林星看着林大樹,沒有說話。他身體緊繃,碎發下的眸光,烏沉沉地看不到底。他恨自己,為什麼沒有能力反抗林大樹。
“林星,我知道你不服氣。但我勸你,還是乖乖聽你老子的。”林大樹伸手指了指他,“要是讓我知道你們還有聯系,我打斷你的腿。”
林大樹又補了一句:“打斷你們的腿。”
林星舔了了下嘴角殘存的血迹,看着林大樹,就那麼看着林大樹,沒說話。
“怎麼,還不服氣是吧。我對你夠仁慈的了,我警告過你了,你别不知好歹。”林大樹接着說,“他回來做什麼我不感興趣,愛呆多久就呆多久,我也管不着。但是你,林星,不準再跟他有任何接觸。”
說完,林大樹轉身回了卧室,砰地一下關上了門。